“紫烨,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有些话可不能随便乱说的。”张志华抑制着心里的不悦,语气不自觉地变得冷硬起来。
“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我是随便说话的人吗?”程紫烨淡淡地反问,面色平静无波。
张志华无语。的确,程紫烨性情柔顺,向来斯文有礼,说话轻言细语,很少有情绪化的时候。当初,他看中她,花费心思追求她,可不仅仅是为了一副漂亮的皮囊。
长得美的人,尤其是女性,生活中占据了不少便利,往往不免在其他方面有所懈怠。而程紫烨却对自己的美貌缺乏自觉,专业能力过硬,对人也没什么架子,以张志华的经验,这种人一定成长于非常严格的家庭教育,而且,从她的单纯来看,很有可能是那种对物质生活没多少概念的知识分子家庭。
从男人的角度,这显然是很合适的妻子人选,尤其是对于公司快要上市,也算即将走向功成名就的张志华而言,他并不需要她入得厨房什么的,只要能出得厅堂,且性格温顺容易控制就行了。
然而人的欲望是复杂多样的,程紫烨单纯得近乎不食人间烟火,张志华内心深处的某些隐秘偏好,却难以在其面前袒露。毕竟,无论在公众面前,还是当初追求期间为了接近她,他给自己打造的精英人设如此完美,也许承受不起那样的颠覆。
在程紫烨面前,张志华属于依靠知识改变命运的寒门学子,恰逢互联网大潮,白手起家创业,收获第一桶金后,又因人品好遇贵人相助,得到大笔资金投入,才一步一步走向成功。睿智儒雅,成熟稳重,追求卓越,从不犯错的精英企业家,如果在她面前展露出暴虐黑暗、近乎变态的另一面,她还会崇拜和尊重他吗?
为了在妻子面前维持完美的丈夫形象,张志华宁愿对陌生的女人宣泄自己隐秘的欲望,谁曾想,一时不慎,遇上几个大胆狂妄、不知羞耻的女人,竟然联合起来,处心积虑搜集了他的黑料,向媒体曝光,害他花了好大功夫才平息事端。然而,某些真相,对程紫烨却再也瞒不下去了。
假如程紫烨对他哭,跟他闹,张志华花心思认真哄哄就行了。然而她如此冷静淡定,倒让他捉摸不透,也不知如何处理了。
“紫烨,你真的想清楚了?我们可是签署了婚前协议的。”张志华眼神渐冷,话语中隐隐有一丝威胁的意味。
的确,张志华追求程紫烨时,“汇美优选”正处于上市筹备期,待他准备向她求婚,“汇美优选”已经即将向纳斯达克提交上市资料了。由于之前有这样的案例,某纳斯达克上市的视频网站创始人离婚,不得不把股份进行分割,造成公司股价大跌,以至于失去了行业内领先地位。在律师建议下,张志华提出签署婚前协议,以避免未来可能对公司股价和业务带来负面影响。
程紫烨精通财务,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她本是家中独女,经济无虞,自己也算能赚钱,对张志华的身家毫无算计之心。不过,婚后为了家庭辞职,却在她的计划之外。那是张志华对她如此要求,而她妥协了而已。
当初程紫烨并未留意的婚前协议中约定,如果程紫烨一方提出离婚,将无权分割张志华名下任何财产,而假若张志华一方提出,则需要支付一定条件的经济补偿。如今想想,这种条款看似对女方有所保护,实则把离婚的主动权牢牢掌握在男方手中。当然,事到如今,她已经没什么可在意的了。
“除了女儿的监护权,我什么也不想要,至于孩子的抚养费,你愿意给多少就多少吧,就算不给,我也能把孩子抚养成人。”
“程紫烨,你是铁了心要离开我吗?”他终于恼了,“我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想不到你这么任性固执。像我这样的身份地位,你以为,可以像对普通男人那样要求我吗?我早说过,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没有人可以影响你的地位,这次事情闹成这样,确实怪我不小心,以后不会再发生了,你还要我怎样呢?”
“你的意思是,我太小心眼了,应该大度一点,不计较?”程紫烨无视张志华的怒气,反问道。
“不……”他不免有些语塞,“我当然知道,你计较是因为在乎我。但我以为,你应该明白,我对你是不一样的,没有别的女人可以和你相提并论,就算我一时逢场作戏,也只会爱你一个。男人嘛,总是这样,就算离开我,你也不会找到比我更好的男人了,又何必一意孤行呢?”
他说着说着,大概以为程紫烨已被这番道理说服了,语气又软化下来:“紫烨,你现在又要带女儿又要工作,多辛苦啊。孩子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你就回来吧。”
从反问的时候起,程紫烨的冷静便难以维持,她眼圈微红,神色伤感,但听完张志华的话,她沉默了良久,终是轻轻摇了摇头。
“我们之间的事,和孩子无关。”
“志华,这么多年了,看来,你还是没有真正了解我啊。”
“你以为,我在意什么正妻的地位和面子?你把那些女人视若无物,把我当作你唯一的正宫娘娘,这样,我就应该满足了吗?”
“不,相比你有多少女人,更让我在意的,是你的态度。我终于明白自己这些年并不快乐的原因了。”
“你不过把我当作你理想完美家庭里的一个塑像而已,不管是我还是别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被你圈养,成为你的附庸,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你也不关心我想要什么生活。”
“与其做你徒有虚名的皇后,我宁愿做自己的女王。”
说完,她抬起头,眼中的伤感已消逝无踪,只有满满的认真与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