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月光,送来了徐徐清风,苏寻削瘦的身躯,在这浩瀚的苍穹下,卓然而立。
他目光深邃,凝望着慢慢散去的人群,静静的站在那里。
小吃街上人来人往,有人在及时行乐、有人在谈天说地、有人在畅想未来……
不远处,王孝朋走向背对着众人的王父,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话来,眼前那道背影,在摊前明灭不定的烟火中,有些沧桑的感觉。
沐高远将钱万贯一家人送上了救护车,路过苏寻的时候,神情复杂,冷冷的看了苏寻一眼,留下一句话:「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言下之意,是要让苏寻付出相应的代价。
无声的摇了摇头,苏寻缓缓说道:“迟到的正义,那不叫正义。”
听到这话后,沐高远神色剧变,却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匆匆离去。
苏寻望向苍茫的天地,喃喃自语:“如果正义不能给我一个说法,我就会给邪恶一个说法。”
“爸……”王孝朋走到了父亲的身后,轻声道:“爸,要不您先回去吧,我来摆摊,顺便和苏寻叙叙旧。”
没有回应。
良久后,王父的肩膀动了一下,似要转过身来,王孝朋见状,喉咙微颤,突然鼻子一酸,眼睛充血,猛地死死咬住下嘴唇,鲜血从缝隙间流了出来,接着他赶紧转身,也背对而立。
父亲今天所受到的羞辱,让得王孝朋感同身受。
王父终究没有转身。
站在苏寻的角度,斜斜的望过去,正好能看见王父颤动的肩膀,以及脸上滑落的泪水。
此时,王孝朋也已经泪流满面。
然而尽管如此,他们两人喉咙间却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都在拼命压制自己的悲痛。
因为,这是属于男人的尊严!
苏寻当然明白两人不回头的原因——王孝朋是怕父亲看见自己软弱的一面,伤心失望。父亲是怕儿子看见自己软弱的一面,没了靠山。
这是属于一个父亲的责任!
这是属于一个儿子的责任!
双方都在小心翼翼维护那脆弱的尊严。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凝滞,画面如图片一样,定格在苏寻的脑海中。
银月之下。
父亲和儿子背对而立。
泪流满面,无声哽咽。
沉默。
不知沉默了多久,才有清脆的鸣笛、摊前的叫卖、喧嚣的行人,将这一切如玻璃般打碎。
王父终究离去。
苏寻上前,搂住了王孝朋的肩膀,那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儿,此刻无助而又脆弱。
王孝朋睁开眼睛,眼眶中的泪水,突然无声的掉落。
漆黑的夜空中有流星划过,两人的面前是灯火辉煌的城市,而背后是深不可测的悬崖,谁都不能,再退半步。
不疯魔,不成活!
苏寻没有去安慰王孝朋,此时任何的言语都是多余的、无用的,这道坎终究需要他自己去过。
砰!
王孝朋一拳砸在路边的柳树上,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流淌出来,划破一个深深的口子。
王孝朋佝偻的身子,慢慢挺直,用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指向夜空中划过的流星,像一只困兽般发出嘶哑的吼声。
“我王孝朋发誓,这一生,我一定要出人头地!”
傻瓜般的誓言,引得围观的路人纷纷投来古怪的目光,苏寻这个时候从桌子上取来两瓶啤酒,递给王孝朋一瓶,自己拿了一瓶。
王孝朋接过,仰头大口灌下,同一时间,苏寻也痛饮起来。
酒喝的越多,他们两人的眼睛却越亮,整个人也像一柄破土而出的利剑,光芒四射。
当王孝朋喝完最后一口酒,望向苏寻时,苏寻也刚好喝完,手中只剩下了空酒瓶子。
两人相视大笑,无视了周围异样的目光,不约而同的举起手中的空酒瓶,狠狠的向下砸去,酒瓶啪的一声破碎,这声音如同征战的号角,令人神采飞扬。
王孝朋的脸上虽然还有着眼泪,可是苏寻知道,他的眼泪就和鲜血一样,在阳光下,很快就会变干。
有时候,人们之所以哭泣,并不是因为软弱,而是因为,他们坚强了太久。
轻轻的风带来丝丝寒意,点点灯火,一盏一盏的熄灭,街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桌上的空酒瓶越来越多。
星火昏影下,两人喝的酩酊大醉。
苏寻可以运气将酒意逼出,但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喝的不是酒,而是喝过了酒后的气氛和趣味。
明月高悬在夜空中,映照着归家的道路。
他们摇摇晃晃的走在月白色的大地上,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
在街角隐蔽的缝隙里,有着很多冰冷的监视器,孜孜不倦的追踪着苏寻,忠实的记录下他所做的一切事情。
监控室内。
望着传播过来的画面,算命老人也忍不住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他大口的喝着酒,也大声的咳嗽起来,不停的咳嗽使得他脸上泛起一抹病态的嫣红。
“秦大爷?”旁边穿着有关部门制服的汉子,恭敬的看向算命老人,询问道:“苏寻这小子滥用武力,要不要先把他给控制起来。”
算命老人摆了摆手,从盘子中捻起一粒花生米,喀嚓喀嚓的咀嚼着。
“天下的异人这么多,那儿抓的过来。”
算命老人不在意的说道:“只要他们没犯大事,那就先监控着,毕竟……这苏寻也算个好苗子啊……可惜了。”
眼前的酒瓶又空了,算命老人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一瓶酒,「啵儿」地打开。
那汉子无可奈何的说道:“秦大爷,您不能再喝了,领导交代过……”
“去去去。”
算命老人打断了他的话,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说道:“现在我才是你的领导,你要是还听那丫头的话,想要管我,我现在就回家继续当门房……”
那汉子左右为难,迟疑了一会儿,讪讪退了下去。
算命老人慢斯条理的喝着酒,他眼角的皱纹给人一种苍老的感觉,但咽下那口酒后,一双眼睛却仿佛年轻了起来,充满了令人愉悦的活力。
监控画面内,苏寻将王孝朋送回了家,在他口袋里塞了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