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岸天究竟有多大?孩子们谁也不知道,他们还没有到达过这个世界的边界。
新奇的事物总能带来无限的快乐。孩子们一天一天长大,这个世界也一点一点被探索开来,与此同时,也有更多的东西开始发生变化。他终于还是放开了这所有天地的封寂。
四季开始变化,日与夜也开始交替,这个离岸天之中也有了更多的颜色。
还有这些孩子们偶然创造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通过感知去接触到,监控到,而是用眼睛去看,在这群孩子后面,一步一步的跟着他们往前走。
于是,他放开了更多的东西。
孩子们依旧还如同以前一样,那么和睦,但是却有了不一样的情愫开始在他们之间蔓延。
他想了想,万物因他而生,也应该由他而灭。从他的身体里面走出一个黑袍人,或者说,只是一个黑袍斗篷。
他向孩子们介绍,这是他们的叔神,掌管这世间一切的死亡轮回。
叔神不似父神那般,一直陪在他们身边。叔神离他们很远,他们很少看见叔神的出现,而叔神一旦出现,就会有他们喜欢的,在意的,或者说是旁边的,某种东西就不再是原来的样子。
虽然模样没有变化,可是,却再也不会跟他们一起玩耍了。
原来这就是死亡。
孩子们开始害怕叔神,要求父神把叔神变回去,在他们眼里,叔神是夺走一切的源头,某一天也会夺走他们的生命,变得跟其他那些被夺走生命的事物一样。
这是春天。
春天的微风卷来了青草嫩芽的芬芳,也带来了种子们破土而出的泥土清香,孩子们在他身边努力的踮着脚闻着;温暖的阳光撒在不远处的湖面上,风儿轻抚湖面,泛起了点点水浪,波光粼粼,映射在了他们的脸上。
偶尔有一些蜻蜓蝴蝶掠过,也有一些鱼儿跃出水面,森林里开始有了虫鸣,远处更是传来一声声的兽吼,惊起了在树上歇息,自南而归的候鸟。
他问这些大孩子们,春天好不好?
孩子们齐刷刷的回答:“好!”
树叶已经长的宽而肥厚,青草嫩芽也已经郁郁葱葱,远处的云彩变得越来越黑暗,这个世界的那边已经变得灰暗起来,而这里依旧艳丽。
空气中飘来了不一样的气息。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可是却清爽无比。
一场大雨浇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灰暗。有几个孩子要赶走这场大雨,却被他制止了。
乌云又漂去了远方,在山的那边出现了一座彩虹桥。
明媚的阳光再次洒向这里,树叶的雨水一点点滴落在地上,一阵暖风吹来,树叶在哗哗作响,林中的小鸟又开始了新的歌唱。
湖面的荷花一株株挺立在那里,有些开了两三朵,有些已经全部盛开,还有一些或许是因为有些害羞,含苞待放。
一只蜻蜓趴在上面,或许是感受到了这边的目光,或许是因为远处的呼唤,它飞了起来,向着它想要去的地方张开了翅膀。
黑夜来临,他带着孩子们在湖边升起了篝火,教他们唱歌,跳舞,在月光,星光,火光的照耀下,他又问孩子们,夏天好不好?
孩子们依然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
“好!”
世界的绿色渐渐开始变成了黄色,有一些孩子的脸上也被一些异样的情绪代替。
秋天的风吹的树枝上的树叶更响了。
随着第一片枯黄的树叶落下,终于引得更多的树叶脱离树枝。
连走在地上,都可以发出沙沙的声响—那是脚踩在枯叶上的声音。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看向脚下,只是带着孩子们向前面走去。
在山的那一边,有一片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它们比树矮,比草高却又不是花。
这是很大的一片金黄色。很长很宽。
风吹过来,它们被风压的低下了头,风过以后,那被压下去的头又重新直了起来。一阵又一阵的风刮过,它们低下头又抬起头。
孩子们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地方,不再是如前面那样,跟在他的身后,接二连三,一个一个冲进了那片金黄色的麦浪之中。
夕阳西下,他跟孩子们一起躺在麦浪上面,问他们,秋天好不好?
孩子们在麦浪上作着不同的画,对于他的提问,不再如之前那样整洁。有远有近,有早有晚,还有的入了迷,但是回答依旧只有一个字:
“好!”
这是一场很大的雪。
整个世界都被白色包裹,孩子们有些高兴,有些不高兴。有些歪着脑袋想问什么,又没有问,有些则看着自己在雪中的脚印,不停的来回走着。
他微微一笑,开始用双手在雪中堆起雪堆,捏出了各种各样的事物。
有一部分孩子们开始效仿,有一部分孩子们则更加疑惑了。
孩子们都以为他要创造新的玩意,不过直到他停下来,那些事物都没有得到生命活过来。
他从雪中捏起了一个雪团,在手中抛上抛下。
这方空间他已经封禁了,只能使用身体最原始的力量。
孩子们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更加疑惑了。
他本来要解释这个游戏的规则,但他没有。
然后,他把手中的雪团丢向了孩子们,然后快速跑开,再捏一个雪团,再丢向孩子们。
“啪”的一下,第一个雪团打在了第一个个孩子的脸上。
有些疼,也有些凉,他还有一些慌张。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让父神不喜欢自己了?
其他孩子也楞在了那里,父神开始攻击他们了?
两个,三个,四个,无数个雪团打在了他们脸上,身上。
他们不敢动,生怕惹怒了父神,让父神更加恼怒。
同时他们心里又在想,这只有一点点痛,也只有一点点凉,父神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一个人,用雪球打一堆人。
那一堆人一脸茫然,看着那个用雪球打他们的那个人。
他拿在手中的雪球没有丢出去。
很久以前,他也这样玩过,也是被打的憋屈了,忍无可忍,然后还击回去,其他人才哈哈大笑的告诉他,这个游戏叫做“打雪仗”。
可是这些孩子们没有还击,也不会还击。
他终于还是有了一些伤感。这个时候,他更加的感觉到,自己就是那个离开了岸,再也回不去的孤独浪人。
“你们也这样,捏个雪球,来打我。我们对打。”
孩子们开始的时候是不敢的。可是在他的劝说下,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而且似乎只有父神打他们,他们却打不到父神。
更多的孩子加入了进来,于是,有人失手了。
第一个被“误伤”的孩子楞了一下,自己打不到父神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要被其他人给打一下?自己打不到父神,难道还打不到你?
于是,孩子们手中的雪球第一次飞向了孩子们,也是孩子们手中的雪球第二次命中了孩子们。
一场混战就是这样开始的。
谁也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下,谁也不知道自己打了别人多少下。只是最后,大家都再也没有了力气,东倒西歪的躺在了雪地里。
他来到了孩子们中间,又问他们,冬天好不好?
孩子们已经连答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点着头,喘着气。
冬去春来,他再次带着孩子们站在原来的地方问他们:
“春天好不好?”
“好!”
“夏天好不好?”
“好!”
“秋天好不好?”
“好!”
“冬天好不好?”
“好!”
“以后只要春夏秋冬中的一个存在好不好?”
“好!~~额,不好!”
“为什么?”
“因为都好!”
“那此时的春天,是否也如上次的春天一样?”
最后一个问题,却是难住了这些孩子们。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景色,同样的人,同样的一切。只是,这是第二次。
那么,是一样,还是不一样?孩子们都疑惑了。
他带着孩子们来到树林前面,说道:
“你们仔细看。”
眼前的这片树林的光阴流速瞬间加快,树叶茂密,再是枯黄,掉落,再是长出新芽,然后壮大,枯黄,掉落,如此轮回。
他没有说话,孩子们也没有说话。
他带着孩子们又来到一只母鹿旁边,见证母鹿生下小鹿,小鹿长大,又生下小鹿,小鹿又长大,又生下小鹿,直到第一只母鹿死去,母鹿的第一只幼崽死去。
孩子们以前见过,见过很多这样的场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因为他们不会死,不会死,就无法理解为什么其他事物身上发生的这种变化。
“喜欢春天,喜欢夏天,喜欢秋天,也喜欢冬天,可是明年的春天,夏天,秋天,冬天,是不同于今年的。如果相同,你们还会看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无数次?但是你们看到的每一次,都是不同的。”
“新的出现,旧的死去。新的一切不同于旧的一切,而新的是因为旧的带来的,无论是新的还是旧的,他们都有自己不同的美丽,而我,仅仅只是创造了第一个新的,后面的那些是他们自身带来的,跟我有关,却不是我主动去带来的。”
“所以这些事物就有了更新的意义,我也可以更长久的看下去。因为可能我一闭眼的时间,他们就有了无数变化,而不是没有变化。”
“所以我有了期待,期待之后会是什么样子,而这样,时间才有了意义,世界才有了意义,万物才有了意义,这一切的存在,才有意义。”
“第一只母鹿死了以后,它可以去体验另外一种的存在的意义,而不是一直只体验作为鹿的意义。这并不是消亡,我赋予了生,也带来了死,只是让这种意义,不再局限在一个地方。”
“只是为了让这一切,有更多的意义。”
这一天,孩子们散去了,而他,也去寻找他自己的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