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魄散逐五音尽,双蛾结草空婵娟。
中腹苦恨杳不极,新心愁绝难复传。
——卢仝《听萧君姬人弹琴》
两姐妹领尉迟瑛到她们所住回春院内,尉迟瑛指着满园的花花草草说:“虽然我认识的不多,但这里面多半是药草把。”
采月道:“那是自然,回春阁里不种药草种什么?”
回春阁内,清新秀雅,院外的花草香气弥漫在阁内,感觉异常清爽。屋内一个小柜子里满满的全是书,藏书中自然是以医书居多,除此之外多是诗赋,除了《诗经》之外,屈原、宋玉、司马相如、扬雄、班固、张衡、曹植、竹林七贤、谢道韫、陶渊明等诗赋名家的作品几乎都有。
尉迟瑛看着那些诗集,对处月姐妹说:“听说女皇爱文采,朝中文士甚多,升迁也快,你们藏这么多诗集莫不是要去考女进士?”
处月莞尔一笑,说道:“这些多是我从上官姐姐那里借的,上官姐姐诗作得好,藏了很多诗赋。她的藏书都是用熏香熏过的,书卷还未打开,香气先溢了出来,让人忍不住就想打开书卷。,”
尉迟瑛笑道:“这倒是个好办法,我以后也可以学学这个办法诱使自己多打开书卷,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粗陋了。”
处月道:“尉迟大哥过谦了。”
书柜旁有一形制和雕饰都异常精美的小桌,桌上停放着一张古琴,古琴用白色的丝巾盖着。
尉迟瑛问处月:“我能看看这琴吗?”
处月点点头,将丝巾掀开。尉迟瑛见琴身上有断纹,蛇腹断间着冰纹断,局部杂以牛毛断,一看就是是上古留下来的好琴。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琴弦,尉迟瑛神情专注,对着那古琴的琴弦参详了半天,问道:“此琴莫非是冰弦琴?《拾遗记》中有云有一种有冰蚕,长七寸,黑色,有角有鳞,以霜雪覆之,以其蚕丝做琴弦,声音妙绝。”
处月笑道:“刚才你还自谦见识粗陋,这不一眼就认出这冰弦琴来,这可是凡夫俗子认不出的。”
尉迟瑛一听果然是冰弦,大喜道:“我不过是瞎蒙的,没想到竟然蒙对了。没想到你们姐妹不仅长得美、精通医术,还能作诗弹琴,天下的好处都被你们占尽了。怪不得昨天遭那大劫难,怕是老天妒忌你们。”
采月笑道:“快别夸了,再夸我姐姐真成仙了。”
尉迟瑛笑道:“难道我没夸你?”
采月道:“看书啊,弹琴啊,都是我做不来的,我爱动,姐姐爱静。所以我没事就到街上和临淄王他们厮混,我姐姐整天待在家里摆弄这些诗书啊琴弦啊,最多也不过去其它几阁串下门儿,很少出这洛神宫。我怎么叫她都不出去,也不嫌闷的慌。”
采月指着墙上挂的新编的小花篮,从街上买的各种好玩的玩意,说:“呐,这些才是我弄得。”
尉迟瑛看着那精美的小花篮说:“手巧的很呐。”
采月笑道:“那是!”
采月给尉迟瑛斟上茶水,又上了些精致的点心。尉迟瑛尝了几口,只觉得爽酥可口,不由得大赞曰:“这是皇上赏的点心吧,我走南闯北,还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采月笑道:“这点心皇上不来这里也吃不到,这是我们姐妹亲自做的。”
处月道:“主要是她做的,我给她打下手。”
尉迟瑛一听赶忙又多拿了几个,处月道:“别吃太多,一会儿皇上估计要赏你一起用御膳,你爱吃的话你回去的时候我给你包上些,带回去让你师父也尝尝。”尉迟瑛应了,又吃了几口,便漱口洗手。
尉迟瑛道:“不知皇上什么时候召见,不急的话,我实在想听听那冰弦琴的声音,据说清澈无比,为天下妙音。”
处月道:“我只是从父亲那里学了点皮毛,聊以自娱而已,恰好这洛神宫里上官姐姐善弹琴,闲时我跟着她学了一两首曲子,你不怕污了耳朵我就弹一曲。”
尉迟瑛道:“不管怎样都比我强多了,我只会听不会弹。我资质平平,只有专心学剑才能赶上别人。对琴虽然一心向往,却始终不敢分心去学。”
说话间,处月净手焚香,整理衣冠后正襟危坐,开始弹琴。
只见她素手轻轻地拂拭琴弦,由商弦到宫弦角弦,曲调开始时迟缓而低沉,接着清如溅玉,颤若龙吟。曲调低沉时,就像浮云蔽天;清朗时,又像云开日出。嘶哑的琴声,仿佛是失群的雏雁,在暗夜里发出辛酸的哀鸣。尉迟瑛不觉中已是忧愁暗生,三个离家千里的儿女在这琴弦中,一起寄托着哀思:故乡隔兮音尘绝,哭无声兮气将咽,一生辛苦缘离别。
一曲《胡笳十八拍》弹罢,把至亲骨肉分别,思念故土之情倾诉的如泣如诉。三人都被这琴音引得思乡成灾,处月姐妹已是黯然神伤,尉迟瑛也看上去呆呆的。
过了半天,尉迟瑛才回过神,说:“都怪我,都怪我,本来好好的,非要听什么琴,惹得你们姐妹悲伤成这样。”
处月道:“别人都觉得宫墙内是不尽的荣光,但于我姐妹而言,不过是金色的牢笼。我们一家本来和和睦睦的在一起,如今父母被迫在蓬莱制药、哥哥在灵草谷守家、我姐妹在这里侍奉女皇,见一次面得跋山涉水上千里,骨肉分离的活着实在是没什么趣味。”
尉迟瑛道:“不能把这些东西教给太医,然后放你们回去吗?”
处月道:“你可知道,古时候有很多王子被迫入质他国,我们的境遇其实跟那些人质差不多。有我们在女皇身边,女皇就不会怕我父母不尽力给她制那天下含情丹。
尉迟瑛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