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渡船上待了三天,这艘从姑苏出发到达水乡的渡船终于到站了,李夏下了渡船,与方海和林阔挥手告别。
其实主要是对方海挥的,李夏觉得与这个学识渊博的待在一起很舒服。在渡船上面的三天他自然也没有闲着,该打探的消息也没有落下。
而方海很乐意将这些事情告诉他,用方海自己的话说,这些在圈子里面根本就不是秘密,没有什么可说不可说的。
李夏其实心里头还有些纳闷儿,自己什么时候就成了圈子里面的人了?不过一想到自己是有目的的,于是就只好违心欺骗一次这位认识没有多久的朋友了。
私下里,他也会暗自念道一句,罪过罪过。
可笑的是,他也不是佛教的人,显得不伦不类。
下了船,李夏便尽快在水乡城落了脚。他跟方海打听了,一气道盟在水乡城里面的分部,是一个客栈,就在城南。从渡口往北走第三个岔路口,右拐的左手边那个客栈。
李夏按部就班,站在了仙来客栈的门前,仰头看着牌匾,云里雾里。
仙来?好……嚣张的名字。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个怎么样的。
世界上应该是有妖怪的,从方海那里的消息里面猜到这个事情之后,他居然一点儿不奇怪,就好像本该如此。
当然,这只是心境上的。连他自己都觉得奇奇怪怪,怀疑自己得了病,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可不就是得了失忆症了吗?
李夏背着一个包袱,一进门就觉察到这个客栈的古怪,掌柜的居然带着一顶斗笠,一楼的食客三两只,分桌而坐,主要的是打扮各异,鱼龙混杂。
那掌柜的见来了客人,开口问道:“客人住店?”
李夏循声看去,这才发现,是个女子,面容不甚绝色,但是身材是极好的,宽松的衣物都遮不住,声音清冷了些。李夏笑着点头道:“住店。”
女掌柜的走着应有的章程,“是要赶路?”
李夏从方海那里得知掌柜若问你是否赶路,便答是,倒是掌柜的会再问走水路还是陆路,若是答水路,便是去狐国了。
果不其然,女掌柜的又继续问了句,“走水路还是陆路?”
李夏说道:“水路。”
女掌柜的漫不经心抬起头,看了李夏一眼,在她那双很大很漂亮的眼睛里,李夏全身都包裹着一层白色的气,点头道:“一两银子,明早的船。”
李夏笑道:“我知道了。”
女掌柜的递过来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房号,便于客人寻找房间。李夏接过木牌,背着包袱上了二楼,将包袱放到了自己的房间,又下楼准备吃东西。
吃饭的同时,还有意无意地打量着身旁的人,两个书生,一个刀客,一个大汉,还有一个抱着剑的剑客,当李夏将目光投向那个剑客时,那剑客刚好也望过来。
李夏对着他咧嘴一笑,剑客也以微笑回之。
几盘小菜端了上来,还有一壶茶。李夏堵了眼几盘家常小菜,和平常的菜也没有什么区别,看来这些修仙人士也并非不食人间烟火。
“小兄弟,讨一杯茶喝可否?”
一道声音响起,李夏抬眼望去,是那个抱剑的剑客,李夏微微一笑道:“自然可以。”
说着,又拿了一只杯子,倒了茶递给剑客。那个剑客接过,头一仰就将茶水全部吞入口中,如牛嚼牡丹。大笑道:“好茶,解渴。”
李夏笑了笑,道:“这茶也就是第三等的雀舌茶,说好也不好,说差也不差。”
剑客晃了晃手,“这就是兄弟你的不对了,这黑猫白猫,只要抓得到老鼠呀,那就是好猫。”
李夏恍然道:“是极!”
挥挥手招来小二,要来一坛好酒,对剑客说道:“兄台投我的眼缘,愿意喝两杯吗?”
剑客大笑道:“吾所愿也。”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将怀里抱着的剑搁置在桌子的一旁。
小二抱了酒下桌,李夏揭开封布,一股酒香就扑了出来,那个剑客一时间只觉得肚子里的馋虫打动,目光看着酒坛子。
李夏心里笑道:“你这是准备抢酒坛子呀!”不过看了剑客的模样,还是先给他倒了一大碗酒,之后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两人将酒碗一碰,满饮一大碗酒水。
剑客好好大笑,直叫痛快,又道:“小兄弟,我叫王青云,你这个朋友我认了,你是准备明天乘坐仙家渡船去涂山吧。”
李夏抱拳道:“小弟李夏,正是要去涂山,王大哥你呢?”
王青云笑道:“我就是那口渡船上的……船夫。”
船夫?李夏笑咧开嘴,又立即掩饰下来,他不觉得船夫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当然也不应该嘲讽,他李夏又不是因为王青云看起来很厉害才请他喝酒,自然不会因为他只是一个船夫便小瞧人家。
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刻,他心里居然前所未有地畅快淋漓,就像是原本的自己心口有大石堆积,现在那座本来堆积的石山倒塌,拨开云天见月明。
两人又饮了几碗,哈哈大笑,叫做王青云的剑客拿起自己的剑,指着对李夏低声说道:“兄弟,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就告诉你一个人。”
李夏也假装低声询问:“什么秘密?”
王青云低声笑道:“我这把剑,比王权剑还要厉害呢!”
客栈里的其他几人听得见这窃窃私语,全部嗤之以鼻,你说你的剑比王权家的王权剑还厉害?鬼才信!
李夏也很无奈,见到客栈一楼不多的几人全部望过来,并且眼神古怪,哪里还不知道?不过也不好拂了这位剑客的面子,微笑道:“是嘛?”
王青云立刻道:“当然啦!”
不远处带着斗笠的女掌柜的扶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个邻桌而座的刀客已经哈哈大笑,讥讽道:“世间真是什么人都有,就你那把破剑,能和王权剑的王权剑比,你若是碰上王权剑,怕是连别人的王权剑意都逼不出来,哈哈。”
王青云不以为然,对那刀客指指点点,“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再说了,我说的是剑好,又没有说是剑意好,比剑意,当然是比不过王权家的天地一剑。”
客栈内的食客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哈哈大笑。王青云也不觉得多么尴尬,脸皮厚的跟堵城墙似的,只是摸了摸鼻子,喝了口酒,连脸都没有红。
这些食客也就只当看了个笑话,这些私下里吹牛的话他们谁没有说过。就连李夏也觉得没什么,因为他也不知道他以前吹没有吹过牛。
啪的一声,王青云又将剑拍到桌子上,“李夏兄弟,我见你的气息不是很稳呀,是不是练功走岔了气?”
李夏有些心慌,我怎么知道,我哪里练过什么功,就算练过,那也忘了。
王青云大手一挥,豪气干云道:“兄弟你呀,需要好好调息一下,练功岔气虽然是小事,但是事无绝对,这事儿,可大可小,全在自身。”
李夏连忙点头道:“小弟知晓了,一定会注意的。”
王青云欣慰点头,又仰头喝酒,一口就是一碗,说话之时也便有了些酒气。
有那么一刻,让李夏不得不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就是为了喝酒,所以才有一搭没一搭的,可是这酒还是我请的呀。不会不会,这位王大哥看起来人不错的。
王青云打了个酒嗝儿,一股酒气就扑倒了李夏的脸上,让他皱了皱鼻子。
王青云笑眯眯问道:“兄弟住在那一号房,明天一早,我亲自去叫你。”
李夏喝了一口茶,说道:“我在地字三号房,其实不用麻烦王兄,我自己去渡口就好了,一定能够赶上渡船的。”
已经拿起剑站起身的王青云摇头,笑道:“还是我去叫你吧,毕竟这顿酒也不能够让你白请,我还有事情,先走了。”
李夏想要说真的不用,王青云已经出了客栈的门。
之前那个刀客忽然打趣道:“这位小兄弟一看就是初入江湖,不知道人心险恶,万一他是骗你酒喝呢?”
李夏一愣,他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一茬,不过一顿酒而已,能够值多少钱。摆手道:“不过是一顿酒,不碍事的。”
可能是以往大手大脚惯了,这个想法融入骨子里,在加上不管过去现在,他都不怎么在乎银钱,一时间居然忘记了自己银两不多的事实。
刀客也不再多言,低头吃饭。
那女掌柜忽然开了尊口,“王青云的的确确是船上的人,是我们一气道盟的一位执事,所以你没有被骗。”
李夏闻言,对女掌柜的方向笑了笑,算是答谢她为自己解惑。
刀客抬头看了一眼柜台的斗笠女子,低头继续吃饭,无言收场。
回到客栈的房间里,李夏例行翻书,他事后想起来自己银钱好像不多,还是未曾在意,脑海里忽然就蹦出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这一句诗来,大为赞叹,这可是好诗呀!
不过心底居然还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不是自己的。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
自己在此时此刻想到了这句诗,它的意境很美,诗文很美,便是天下的一件大美事。
与好友饮酒,与意气相投之人饮酒,不也是一件美事?
一天之内,两大美事,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