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整日没有出现的，换成了凤北。
开始以为凤北很快就能回来，吃早饭时连老娘还特意留了一人份出来，害得老板眼巴巴瞅了半晌干流口水。结果等到晌午也没见着凤北的影，老板就忍不住开始念叨了。
“你看看，我就说嘛，早饭应该让我吃了才是。留下来了，小兔崽子也没回来，还不是白白浪费？”
自然是换回连老娘的两个白眼。
连乔倒是没有多少感觉，该干嘛还是干嘛。好几天没有正经着上班，也不用指望老板会良心发现动手打扫，店里灰蒙蒙的落了一层尘土。扫干净地，擦干净玻璃门，闲着无聊，连乔又拿了抹布把货架挨个擦了遍，弄出一身的臭汗。连老娘也没闲着，帮忙把过期的食品换下来再换上新的，得空顺便再跟老板斗斗嘴，一个上午也就不觉过去了。
午饭还是在店里解决的。连老娘这次总算没再做清炒瓜，终于拿出了辣子肉，还蒸了条鲤鱼，好不丰盛。老板食指大动，嘴里塞得满，也就顾不上说话了。倒是连乔，食欲还是浅，挑挑拣拣的，统共就没动几筷。
连老娘夹块鱼扔进连乔碗里。
“妈，你又来。”连乔苦了脸。“最讨厌吃鱼了。”
“有营养。”连老娘翻个白眼。“瞧你瘦的那磕碜样。”
“就是，再讨厌也得吃。天天吃泡面，能有什么好处？”老板不知死活又插话进来。
可好，连老娘的眼神都比上刀子了。
挺艰难地吃过午饭，连老娘便收拾好东西准备回乡下了。连乔一愣，倒是没想到会走得这么急。连老娘却是振振有词，道留下也不过是招人嫌，还不如快些回去，家里也少不得人。说着还不忘拿眼剜老板，弄得老板一脸的无地自容。晓得连老娘说一不二的个性，连乔也就乖乖闭了嘴。
本想送到车站的，连老娘却死活不肯。连乔这次也硬了头皮争，连老娘脸一沉，登时又变成母夜叉。
“送我到车站，你以为我还能硬下心放你回来？”
连乔就什么都说不出了。最后还是老板送连老娘出了门。临走前，连乔把身上的两千块悄悄塞进了连老娘的包袱里，然后站在玻璃门后，看着连老娘背着包袱慢慢走远。
眼里居然就湿了。
暗笑自个的没出息，连乔咧咧嘴，擦净眼角后转了身，到底没再回头去多看一眼。
天热，也不是周末，自然生意也惨淡了些。本想坐下来看书的，忽然想起那本能做凶器的大部头扔在家里，连乔耸耸肩，随手拿过柜台上的杂志翻起来。过期的娱乐杂志，当然也是滞销，一本一本摆在柜台上，权当没钱找零时的附赠品，倒也能处理得掉。
连乔看的是早几个月前的杂志，封面上摆了个卡通得非人类的人类。翻开来看，无非是些娱乐圈中的光怪陆离。倒是中间有正版的篇幅来介绍那个卡通女生。原来是个模特，还不到二十岁，倒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蹿红。看到介绍后，连乔不觉就多看了几眼。
平心而论，的确是个讨喜的女孩子。圆圆的脸带点婴儿的痴肥，反倒显得眼睛更大了些。粉红的樱唇，擦了唇蜜后水汪汪的像樱桃，叫人看了忍不住都想咬一口。现在看着就可爱到无法无天，约莫以后大了些再去掉婴儿肥后就是标准的红颜祸水了。
看了一会，连乔忍不住还是叹，怎么就能生得这么好看呢？
正感慨着，便利店的门被人推开来。连乔还没抬头，先闻到一股子浓郁的香。似曾相识的浓香，脂粉味呛得连乔忍不住又想放开喉咙咳个痛快。Annaui的梦幻甜香，一直敬谢不敏的小女生调调。连乔心间一动，突然就想起早上店里飘进来的那股子香。
抬头，恰好瞧见进来的人慢悠悠走来。有那么一会，连乔有想掐一把大腿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冲动。若不是在做梦，那明明是在杂志上的女孩子怎么就凭空出现在这小城的便利店中？而且还是站在柜台前，仰了头放肆地看过来，圆滚滚的眸子里毫不掩饰的是鄙夷？
吃惊之余，连乔还是忍不住叹，生得这么小巧，可不就是个漂亮娃娃？
“喂，你。”漂亮娃娃开口，嗓音甜的快要滴出蜜汁来。
“啊，你想要些什么？”连乔很快回神，职业的微笑又摆回脸上。
“又老又丑的女人不要跟我说话。”漂亮娃娃嘴巴一撅，秀气的鼻头皱起来，简直可爱到要谋杀人的眼球。
“咦？”连乔愣住。
“我以为会瞧见天姿国色，没想居然是你这种货色，还那么老。瞧你，穿得是什么？垃圾吗？就凭你，居然也敢往凤哥哥身边站？早就该找个角落好好藏住了！”
连珠炮发样的责问把连乔堵得哑口无言，只能瞪大了眼看漂亮娃娃的嘴巴一开一合。饶是如此，连乔还是生了点奇想，粉琢一般的女娃，如果再加上一双翅膀，头顶光环，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天使。
“我警告你，不准再靠近凤哥哥半步，听到没有！要是敢再去骚扰他，我对你不客气！”
“Angela！”有人在门口怒气冲冲地吼。
呀，可不是。连乔心笑，原来真是天使呢。
“死女人，谁允许你跑来的！”
进来的竟然是凤北，一头的汗湿，脸上也带了点不自然的潮红，约莫是一路疾跑赶过来的。冲进店里来后一把攥住漂亮娃娃的手就往外走，满脸的恶狠狠。
“凤哥哥你放开我啦，我还有话没说完呢。”漂亮娃娃急着嚷。
“你给我闭嘴！”凤北冲她吼一声，却又急急转了脸来对着连乔歉意一笑。“我先送她回酒店，等我回来。”
说完，拉着漂亮娃娃就出了便利店。
“凤哥哥！”
等两人拉扯着走远了，连乔似乎还能听到漂亮娃娃甜兮兮的喊声。会是什么来头，大概随便猜猜也能猜得出。连乔猜都懒得猜了，杂志也没兴趣再看，随手扔了一边后意兴阑珊地伏到柜台上，忍不住又开始长吁短叹起来。
现在的女孩子都漂亮得像洋娃娃吗？真想也能生个出来唉，那得多自豪啊。
没多会，便利店的门再度被推开，却是送连老娘的老板。一进店，先眯了眼使劲吸了两口气后才满意地叹了一声。
“真香。刚刚谁来了？”一脸的好奇。
“天使。”懒懒回口。
“吹吧你就。哪呢？我怎么就没瞧见。”嗤笑一声，摆明不信。
“又飞回天堂了，不信也没办法。”扁嘴。
“得了啊。”嘲笑一番，扭着胖身子钻回后面去。
连乔耸肩，扭了头去看门外快要烧着的世界。
直到傍晚，凤北也没有再出现。店里也是出奇地安静，居然一个人都没有。老板良心大发，提前关门放连乔回家睡觉，连乔也乐得能早些回去，高高兴兴拎了两袋牛奶就溜达着回了住处。
才刚刚擦黑，路灯都还没开。这种时候，却也是连乔视力最糟糕的时候。一路瞪大了眼往回走，还是免不得走得磕磕绊绊。好不容易安全回到住处，意外瞧见楼下多了辆车，似乎还有个人倚着车厢站着，手间一点红星明明灭灭。
连乔再眼瞎，那么大的车挡在楼前，多少还是能瞧得见。小心避开了车往楼洞里走，刚刚走到一半，冷冰冰的嗓音从背后甩了来。
“连乔。”
路灯啪地一下亮起来。
全身血液在一瞬间凝固的感觉，说实话，实在恐怖。连乔不仅能感觉到血液凝固，甚至还能感觉出沿着脊椎一点点蔓延开的冷意。几乎是下意识地，连乔抬脚就往楼上跑。
“再跑一步，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连乔一个踉跄，总算手快一步抓住楼梯的扶手没有摔下去。艰难地转回身来，连乔笑，结果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好久不见哈。”
男人长指一弹，一点红星直直飞向了远处。当男人慢慢从车旁走来时，连乔脊背上的那点冷意倏忽一下窜到了全身。
铁灰的西裤包裹住修长有力的双腿，酒红的衬衫勾出精瘦挺直的腰身，领口开了两粒纽扣，没有打领带，慵懒中却透出致命的性感。当然，如果将男人刀刻一般深邃的五官加进去，就变成了要命。一个收不住满身肃杀气息的男人。
危险的要命。
“再跑啊。”男人冷笑。
“不跑。”连乔费力笑笑，抬手想擦去额上的冷汗时才想起一手捏了一袋牛奶，只能作罢。
“似乎过得不错。”男人一步一步逼近。
“还好。”
经过最初的慌乱后，连乔反倒又慢慢安静下来，再笑起来时便自然了许多。
“新换了车？嗯，挺好，我也喜欢莲花。大老远赶来，累了吧？不过我家实在没地方插脚，还是先不请你上去坐了。改天用空请你吃饭。”
“你也知道我大老远赶了来？”男人走到楼梯下停住，抬高了头看过来时，桃花眼里射出的是刀子。
没错，刀子。
然后下一刻，比刀子还利的东西铺天盖地砸了连乔满头。锋利的边缘滑过脸颊，疼得真叫人崩溃。飘飘扬扬地，半晌才纷纷落到地上。连乔下意识低头看，只瞧见散了一地的照片。
擦货架的连乔，吃拉面的连乔，站在路边的连乔。相亲的连乔。
跟凤北手牵手的连乔，跟凤北拥抱的连乔。跟凤北，亲吻的连乔。
艰难地蹲下去捡起照片来，一张张的看过去，边角上的日期清清楚楚，从最开始的两年前，一直到昨日，接连不断。连乔慢慢抬头，一脸的古怪。
“你，一直在监视我？”
如果手边有刀，连乔一定会毫不犹豫扎过去。可惜，手中只有两袋温吞吞的牛奶。不能杀人，总算也能出口恶气。连乔一点停顿都没有，抬了手便将两袋牛奶准确无误地拍到了男人头上。
“庄昭唯，你混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