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安在犹豫,要不要帮他们治疗?
在历史书籍和影视、小说的潜移默化下,再加上他的亲生经历和切身体会,对于黄巾军,典安是一点好感都没有,或许在他潜意识当中,这些人就是一群强盗,土匪。
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一群强盗,救他们做什么?
死了更好,省的他们去祸害别人,四处流窜杀人。
然而身为一个医生,眼睁睁看着这么一群人等死,看着他们惶然无措,惊恐绝望的样子,典安心里挺不是滋味。
几百个人,其实大多数伤势并不重,很多仅仅只是皮外伤,然而在时下这样一个医疗水平几乎为零的岁月,哪怕就是一个小小的感冒发烧,也可能要了人命。
一旦伤口发炎,他们必死无疑。
“哎!救吧!”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这是典安在医学院毕业时的宣言,他实在做不到视而不见。
况且,典安还抱有收买人心的目的,几百个人,哪怕其中有七八个人懂得感恩,日后必会以命相抵。
这便是典安最大的收获。
想到这,典安向前迈出一步,来到张曼成身侧,躬身抱拳道:“大人,小人典安,自幼随铃医学过一些看病治人的医术,这几人伤势过重,须及时止血方可保全性命,烦请大人让小人一试。”
张曼成审度着典安,尚未言语,一旁的那个老郎中,眼神阴鸷,冷眼打量着的典安,训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此胡言乱语。难不成,你认为你的微末之术,比得上天公将军向上苍神明祈求的太平符?”
“这……”
典安顿时语塞,一张脸憋的通红,恨不能指着那老东西破口大骂一番。
造孽啊!
军中有这么一个老杂碎,得特么坑死多少人?
“滚!别在这碍着老夫的眼。”老郎中不胜其烦,挥了挥手,像在驱赶烦人的苍蝇。
张曼成并未言语,不过他脸上的神情,似乎在说:“是这么个理。”
戳呢娘个憋!
典安耷拉个脸,很无奈。
人家都叫他滚了,还留在这做什么。
本来也不大情愿。
反正这些人要死了,真有因果关系的话,也怪不到自己头上来。
典安刚欲转身离去,忽然一群身体羸弱,形同乞丐的男女老少涌了过来,错开典安,从他身边经过,扑向墙根下的那些伤兵。
一时间,近千人期期艾艾的哭成一团。
“爹爹,你不要死,呜呜呜!你死了,囡囡就没爹爹了,娘已经没了,爹爹再没了,囡囡……囡囡害怕。”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扑进一个中年人怀里嚎啕大哭。
那中年人亦是泣不成声,泪水模糊了双眼。
“爹不死,爹爹要把囡囡养大,爹爹……爹爹舍不得囡囡,呜呜!囡囡,我的囡囡啊!啊啊啊啊啊!”中年人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有的时候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太多的牵挂和不舍。
很难想象,那个中年人如果没了,他的女儿,六七岁的一个小姑娘,在这乱世之中,她要怎么活?
恐怕撑不上一个星期,她也会没命。
也有五十来岁的老头,和稚嫩的青年抱头恸哭,做最后的诀别。
典安钉在原地,似一尊雕塑,脑子里面一点一点勾起一些零碎的画面。
似眼前这样的景象,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
每一次战后,都会有几十人,或是几百人,几千人聚在一块,静待死亡的到来。
临死前,张曼成会安排他们家人和他们告别。
当然,也有一些人身体素质比较好,本身受的伤也不是很重,这些人多半能抗过去。
在张曼成他们这些黄巾军眼里,活下来的这些人,定是张角的太平符起了作用。
于是乎,那些扛过病痛的人,对张角和太平道越发的深信不疑。
典安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看到一个妇女带着一群年幼的孩子,和他们的父亲道别时,典安鼻子酸酸的,好不难受。
明明可以活下来,就因为愚昧无知,白白丢掉了性命。
“大人,”这一次,典安迈着坚定的步伐,再一次来到张曼成身边,躬身抱拳道:“小人斗胆请大人给典安一次机会,也给这些弟兄们一次生的机会。”
典安指着囡囡的父亲,也就是那个面容宽厚的中年人,说道:“大人请看,此人伤在动脉,因此才会血流不止。若不及时止血,再有一炷香时间,就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若大人准许,小人有很大的把握可以医治好他,此后再修养三月,便可还大人一个生龙活虎的将士。”怕话说的太满,万一出现意外,典安可不想跟他一块去死。
实际上,只要及时救治的话,典安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治好他。
无非就是失血过多,止住血,然后再输点血进去即可,对于从业二十几年的典安来说,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小手术。
典安会挑选他,主要因为中年人伤在手腕的尺动脉,血液颜色鲜红,出血量大而急。
索性伤在小动脉,要是伤在大动脉的话,两到五分钟中年人就会死。
有这墨迹的功夫,人早没了。
不过小动脉出血也不容乐观,最多十分钟左右就会要了他的命。
看他的脸色惨白,嘴唇发青,显然人已经快不行了。
眼睑呈现出吓人的暗灰色,眼皮沉重,明显他的意识在下沉。
在众多的伤员当中,中年人的状态最吓人,也最危险。
但凡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的出来,他快不行了。
所以典安选择了他作为自己第一个治疗对象。
其他人可以缓缓,不着急。
第二,如果自己救好了他,可以最大化的赢取张曼成的信任,如此,接下来他才可以去救治其他人。
张曼成眼睛眯成一条缝,先是端详着典安,继而又盯着中年人。
似中年人的脸色,张曼成见得多了,一般将士受伤之后,流了太多的血,基本上都这样。
一副眉眼惺忪,昏昏欲睡的样子,不一会儿人就凉了。
既然典安想试一试,那就让他试一试好了,权当死马当活马医。
张曼成好奇的是,典安哪儿来的自信?
莫非他也和天公将军一样,曾获得神明赠予的仙术?
那个叫囡囡的小女孩儿,跑到典安面前,眼眶噙着水雾,拱手长揖,乞求典安:“还请叔父救救我爹爹,叔父大恩大德,囡囡定念兹在兹,没齿不忘!”
女孩儿举双手齐眉,久不动身。
典安则目光投向张曼成。
老郎中铁青着脸,“万万不可,持有天公将军的太平符必可保全他们的性命,岂容他玷污神明之术。”
有些话,在军中张曼成不可言,倘若太平符真的管用,怎可能每次战后的伤兵,十不存一?
在张曼成看来,或许并非所有的太平符都有效。
想到这,张曼成大手一挥,说道:“无妨,且让他试试。”
张曼成之所以会答应,更多的是出于好奇,想看看典安要以何种手段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