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阳城的黑夜之中，忽然闪过一道耀眼的光，惊霜从卧榻上跳出，她的身上不停冒出寒气，冲往那光的落脚处。
相如愿被冻醒了，她发现自己的被子冰凉无比，冷得打颤。
忽然，一股更加寒冷的感觉如海水一样扑涌而来，她的眼眸之上多出了一道阴影，那是她的睫毛结冰了。
一只弥漫寒冰的手紧紧掐住了相如愿的脖子，寒气挤入她的五脏六腑，一点点夺去她的生命。
“天火！”
一道怒吼传来，一道巨大的火冲了下来，把掐住相如愿的人炸开。
“我会回来的。”那人说，一双冷到极点的眼睛成为相如愿最后看见的东西。
那人离开，随着寒冷的雾气消失。
相如愿大口呼吸着，泪水淌了一脸。又一次，她距离死亡如此之近。
不想死……我不想死……楼止瑜……楼止瑜……楼止瑜……
相如愿哭着，心中念着楼止瑜的名字，一次次回忆她与他的纠葛爱恨。
一切都变了……他不会再爱我……他爱的是山雨……霖愿，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相如愿哭着，她失去的东西太多了，原来这不是恩赐，而是折磨。
“你还有我！”那个救下相如愿的人道，抱住了相如愿。
惊霜的衣裳被火烧了一些，除了这些没有任何的损伤。她站在屋顶之上，而城中巡逻的金吾卫看不见她的身影。
“你是唯一的选择，你会理解我们的吧……”惊霜捂住自己的心脏，那疼得厉害。那的确该疼，因为伤口中还有刀块没有拿出来。
天火……风知意……
惊霜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一片红色，在雪之中，在黄沙之中，在绿叶之中，在百花之中，她的光彩夺目，她的倾国倾城，她的一切……都是那么让人讨厌，憎恨。
惊霜的眼中难得出现了恨意，而这份恨意来自古老的岁月之中。
这一夜，相如愿一夜未眠。这一夜，阿纳看着李山雨无眠。这一夜，赵奕棠望着一地月光发呆。
李山雨起身之时，觉得自己浑身难受，想吐……结果她真的吐了，而她发现自己吐了一大滩的血出来，整个人都懵了。
这是为什么？
李山雨身子一软，阿纳接住了她。
“怎么回事？”李山雨显得难以置信，她最近也没有做什么事情。她看了看阿纳，眼中多了一份质问与怀疑。
“你中咒了！”
阿纳道，面无表情。李山雨不想那个人，就这样吧，放过她，别让颜小枫再花心思找一个徒弟。
“中咒？你下的？”
“我想杀你不必下咒，一只手就可以了。”阿纳依旧面无表情，眼眸多了几分寒意，单手把李山雨抱起来。
你一只手杀不了我！李山雨忽然想说，她想挣脱阿纳，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人的力气。
阿纳抱着李山雨走了很久，越走越暗。李山雨忽然发现，这个地方有些熟悉，是她那天遇见那些中毒的孩子和女人的地方。不过，今天那些人都不在，连个小孩都没有，整块地方都死气沉沉。
阿纳停下脚步，环望四周，蹙起眉头。
死亡，怨恨的味道……在这黑色的泥土之中痛苦呐喊，却无法挣脱，只能一次又一次重来那份苦楚。
“我要去找那些人……你放我下来。”李山雨道，她的手指动了一下，扯了扯阿纳的衣襟道。
“别动。”阿纳没有放下她的意思，李山雨侧目望着他的下颚，蹙起眉头。
她讨厌弱小的感觉，现在她就像被阿纳抓在手中的小鸟，只要阿纳轻轻伸手就能掐破她的脖子，把她真正送到地狱之中。李山雨死过，又活过来了。即使如此，若她化成了一滩黑水，怕是惊霜和颜小枫再厉害也无法让她再活过来。
一阵阵阴风徐徐而来，吹向阿纳，他的眼睛看见了很多的东西，却不想说出。
李山雨脑袋动了一下，阿纳一蹙眉，直接松手，她猝不及防吊下，摔得了一身的疼痛。
李山雨艰难爬起来，一拐一拐往那个走过的地方走去。
应该做好心理准备的。李山雨咬着唇，心中很委屈，却摆出面无表情的模样。
“阿纳……我们走吧，离开这宫殿。”娜莉道，拉住他的手，带着他一路走离那神圣的宫殿。
那自由的风吹过，那天色如海，白花似雪，黑色的鸟儿扑通往上飞去。
一路繁花相送，娜莉带着他冲出灿烂，冲过芬香，走到湖边。
“阿纳，我爱你，你爱我吗？”她跳着舞，踮起的脚尖如白雪一样的颜色。
“爱！”他说，娜莉笑着抓住他的手，转着幸福的圈。
“我爱你！”娜莉大喊着，笑容满面。他僵硬的脸蛋多出了一丝笑意，而下一刻胸口喷出的血液却让她愣住了。
娜莉笑得越发灿烂，而她手中的匕首更加的灼热。娜莉轻轻推了一下他，他坠下那暗黑无底的洞，她笑着跪倒在地。
“我无上的神，今日去娜莉将神之子阿纳献于你，请将我的爱人布缇还给我！”娜莉大声喊着，一遍又一遍。
从湖底的深处伸出黑色的藤蔓，卷住他的手于脚，拖向湖底。与此同时，湖底的藤蔓散开了，一个白发青年慢慢浮起来，往娜莉的方向浮起。
“我的爱人……”娜莉无比兴奋，紧紧抱住上岸的爱人。
“娜莉……”布缇开口，刚叫完娜莉的名字，下一秒他便吐出鲜红的血，而他的胸口多出一个窟窿。
“不……啊……”娜莉，喜悦的表情立即僵住，抱住布缇痛哭。
他站在娜莉的身边，手中拿着的是布缇的心心脏。
这东西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想，扔掉了心脏。看着娜莉，眼中满是冷漠，绿色的眼睛变得越发明亮。在他的注视之下，娜莉化作了一滩黑水。
李山雨走了很久，才走到一间房子之中。那天，她就是看见那些孩子从这里拿出水来的，为什么……这里似乎有段时间没有人住了呢？
“啊……”屋外忽然传来嘈杂的声音，李山雨跌跌撞撞冲了出去，她看见上百人的士兵冲了进来，围住了那些一大群孩子和女子。
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没发现这里会有来，还是这么多的人……李山雨捂住自己的脑子，她的视线有些模糊，她缓了好一会才看清视线。
“啊……不要……”女子发出凄惨的声音，李山雨睁大了眼睛，那些士兵在凌辱那些女子。
李山雨蹙眉，眼中满是愤怒。她刚冲出去，阿纳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一把抓住她的手。
“放开我！”李山雨大怒，眼中的杀气盈满整个眼眶。
“没有用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这只是重演。”阿纳说，把李山雨拽到自己的怀抱之中，禁锢住她，手在她的眼睛滑动了一遍。
李山雨再次看见所有之时，那些士兵的脸庞十分的模糊，而女子与孩子们的模样却十分的清晰。
忽然，一阵风吹来，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而眼前的阴暗也随之消失了。
李山雨身体在轻微颤抖着，身躯稍微有些无礼，身体挂在阿纳的手中。
“他们都死了，那些女子和孩子……”
“对，他们都已经死了。只是他们不甘，陷于痛苦之中，在恰好的时机会再饰演一遍。”
“我……还帮他们解毒……这不可能。”李山雨难以置信，那么多的孩子都死了吗？
“有虚有实，万物循环。”阿纳道。李山雨红了眼睛，挣脱了阿纳的手。刚走两步，李山雨的身体就往前倾倒，阿纳抓住她的手，把她拉了回来。
“他们就在那片林子中。”阿纳道，他指了一个方向。李山雨踉踉跄跄走向前，到了阿纳的方向。
浓郁的血腥味与腐臭味充斥正片林子中，阿纳不说话，李山雨就知道那些人在哪。李山雨捡起一根坚挺的树枝，在地上的土中瓦解。
挖了没有多久，李山雨发现自己戳到了什么，她赶紧把土拔开，看到了一个半腐烂的胳膊，那股味道瞬间占满了李山雨的世界，把她拽如恐惧之中。
眼泪一滴滴落下，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而活在底层的人们，他们的生命是毫无价值的。
“人命是最不值钱的，在这灾年，人也是一种食物。无论你有多爱的人，最后都会变成自己肚子的食物。”
那个刚刚死了媳妇的男人说，他吃的是出生就害死母亲的儿子，一边哭一边吃，抱着已经冰冷的妻子嚎啕大哭。男人只吃了两口，最后选择用一块锋利的石头割破自己的脖子，那血流了很远。
人命是最不值钱的……李山雨心想，她看了身边的霖愿，紧握住她的手，发誓一生都不会放开。
李山雨软倒在地上，眼泪不断落下，最后她勾出一个笑容。
人命……真是不值钱，和她当年一样，甚至更加的廉价。
“这个世界总是如此的吗？”李山雨扭头看向阿纳。
“一直如此，从未改变。”阿纳道，他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愣了好一会，忽然上前一把搂住李山雨的腰，把她带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