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在行走吗?”顾红衣拍了拍他的手臂,问道。
“是呀。”陆青离回过神来,叹了口气说:“这毕竟太荒唐了。”
“荒唐?你觉得荒唐?”顾红衣有些吃惊,她说:“你怎么觉得自己荒唐?”
“是呀,我又怎么觉得自己荒唐?”他苦笑了一下,低头思考:“我是何时,开始觉得自己荒唐。”
“那样,不好吗?很好啊。”顾红衣说得声音有些颤抖。
“是啦,我刚下山时,也是觉得这样很好很好,世界顶级地好。”他顿了一下,说道:“只是,毕竟那已经是两年之前了。”
“水会流,人也会不停地改,有时候改得坏点,有时候改得好点。我也会改得竟以为自己荒唐了。可是,心里有些东西没法改,它就是那样地渴望,无论我认为自己多么荒唐,多荒唐,再怎么荒唐,我也得受我的心驱使。”
陆青离拔出手中的剑,一道凛冽的寒锋传遍地道,他说:“这把剑,也没法改。”
顾红衣看着他杀气外露的侧身,心里有些黯然,她本以为,陆青离是一把完美的剑。可是这把剑,磕了一块,有了个缺口,不完美了。
只是,从认识,到熟悉,本就是从完美到不完美的过程。完美存在于脑海里,不完美存在于世界上。
她心里一动,说:“青离……”
陆青离一时没反应过来。
“青离,你把手给我。”
顾红衣轻轻地对他说,接着,用手握住了陆青离伸过来的手,地下的寒锋,瞬间化作春日暖阳。
“若是我……我求你,带我作伴,去走遍天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你愿意吗?”
陆青离呆呆地看着她。
“你愿意不愿意?”
陆青离根本没听到第二句话。
“我就当做你说,愿意了。”顾红衣拉过他,艰难地坐起来,将他抱在怀里。
顾红衣决心,亲手治愈这把带缺口的剑。“是啦,他只是累了,乏了,若有人给他力气,给他关爱,好好待他,他一定会回到原来的样子。”顾红衣暗想。她发现自己,已经深深地迷上了这把剑,这把想象之中十分完美,可惜生了个缺口的剑。
她喜爱他,她觉得他应该是一个完美的人。
许久,陆青离才说:“愿意。”
顾红衣第一次感觉,心里有了一件十分想做,想做得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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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地道,再也无法如方才那般地折磨人、恐吓人了。
陆青离耳朵微微动了一下,说道:“有声!”
他第一时刻,将顾红衣护在怀里,而不是去拔剑。这是他二十多年来,第一次临危险时,异常的反应。
异常这玩意,久而久之就取代了正常。
顾红衣很心安,她也静静地去听,可是什么也听不到。
“近了。”陆青离脸色突然一变。
“近了,近了。”他连续大喊,一把将怀里的顾红衣推开。在那瞬间,陆青离感到全身受了一个很强大的力,将他整个人狠狠地砸在地上。他的五官失去了知觉,手脚几乎要被砸断,手中的剑弹出去很远很远。
顾红衣坐稳之后,定睛一看,陆青离的身体仿佛被镶进了土地里。
“你,你没事吧!”顾红衣想爬过来,结果手上力气一失,跌在了地上。她挣扎地坐起来,用力地喘着气,始终使不上力气移动自己的身体。
她一滴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没事……我没事。”陆青离低声地说,喉咙有些沙哑。他颤抖地爬起来,伸出手,想要召回那把剑。
那只是一把普通的剑,但是到他手里,就是奇迹。
突然间,陆青离感到自己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根骨头都在拉着自己往下砸去。他整个身体毫无抵抗之力,再次狠狠地砸进土地里。
顾红衣捂着嘴,声音不停地颤抖,始终连不成一句话。
陆青离再一次挣扎地爬起来,嘴巴张开了一会儿,才说出一句话:“跑……”
“不,不,青离。那是,那是我爹……”
陆青离眼睛里露出深深的难以置信。
顾红衣接着说:“那是我爹在临危之际,才会使出来的求救手段。他的每一次出手,都是一种规则,包含着一个意思。”
“那你看看……他的意思是不是……说,让我去死。”陆青离哑着喉咙说道。
“不是的,不是的。”顾红衣早已哭得不成样子,她还是很努力地控制声音,说:“前面两招,意思是,‘我要死了’,青离,我爹要死了,他要死了!”
陆青离心中大疑,刚想开口问,突然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砸在了地上,这一次,陆青离吐出来一大口鲜血。
他还是挣扎地爬了起来,他死死地看着顾红衣,用颤抖不已的嘴唇,说:“这一下,又是什么意思。”
顾红衣抹了抹眼泪,说:“齐音律,八竹管。”
“什么……意……”
“八竹管分三个音和齐音,他在说,这地道是根据齐音的八竹管的模样挖的。”
“那么,那么。”陆青离心里一急,又吐出一大口血。
“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其三。”顾红衣流着眼泪,断断续续地说。
“其二,那么其二,来啊!”陆青离从身体里,吼出一道震天声音。
“你,老头子,不是总想杀了我吗?来啊!其二呢?”陆青离再一次挣扎地站起来,看着地道顶端,指着空气大吼。
霎时间,他又被用力地砸在了地上,一口血又吐了出来。
“青离,青离!”顾红衣嘶声大喊。她连忙爬过去,竟连身上的疼痛都忘记了。她抓住青离的肩膀,突然感觉,他整个人软绵绵的,身体丝毫不动。她探了探鼻息,也只有出的气了。
她想把他拉起来,抱着他,给他一些温暖,给他一些生机,可是这可恨的手,练扶他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在流着毫无意义的眼泪。
“其三……”陆青离发出了一道微弱的声音,可是,他的身体还是那般,没有生机。
“不要其三,不要!”顾红衣喊得撕心裂肺。
突然,那双软绵绵的手生出了一点力气,虽然很小,但是足够了。那双手一推,将顾红衣推到一边去。
陆青离再一次被砸到地上,尘土弥漫了长长的地道,骨头断裂的声音,和眼前一抹红血,都在疯狂地涌进顾红衣的五感之中。
“啊——”一道凄厉的叫喊传遍了弯弯曲曲的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