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砸在墙上,在眼下一片寂静的私宅内发出一声巨响,我站在门内,看到采衣和一名侍卫正站在院门口,听到声音之后一脸惊讶地转过身来。
“姑娘,”采衣看到我,甚至还来不及擦去脸上的泪水,便赶紧道,“姑娘你醒了?我、我,这就去给姑娘端药——”
说罢,她便急匆匆地要走,却被我三两步追上,一把拉住了胳膊。
“他怎么了?”我将她拉近,逼视进她的眼中,一颗心剧烈地跳动着。
采衣避开我的视线,支支吾吾道,“姑娘,我、我不知道啊,什么怎——”
“到底怎么了?”我不禁大吼道,将她二人齐齐吓了一跳。
她此刻越是如此,我心中的不安也就越发强烈,恐惧几乎要将我淹没,我看着她,浑身已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这时,她身旁的侍卫看着我,沉声说道,“姑娘眼下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太过着急,先松开采衣姑娘,有事回屋再说。”
听到他开口,我立刻松开采衣,转而看向他,“你是他身边的亲信,我现在要你说,他到底怎么了?”
“姑娘,院内风大——”
“我管什么风大不风大!”我忍不住朝他吼道,一时间气急攻心,眼前一黑险些昏倒在地,采衣赶紧伸手过来扶我,却被我一把推开,“再不说,信不信我一头撞死在这里!”
我指着旁边的白墙,虚弱而又语气坚定地说道。
“姑娘不要!”见状,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喊了出来,随即对视一眼。
采衣已经哭成了泪人,那侍卫沉咛片刻,看向我上前一步道,“三个月前,西麓异人部落起兵攻齐,异人狡猾善战,齐国边境几乎在一夜之间数城沦陷,一个多月前,皇上下旨命大殿下率十万大军前去迎战,大殿下到达边境之后,将异人部落一路赶回了西麓,原本前几日都城已收到捷报,可是方才前方又突来急报,昨日午时,大殿下在赶赴边境途中,遭到异人大军突袭——”
说到此处,他看着我,面露担忧道,“姑娘,急报为昨日午时从前线送出,目前的情况无人可知,还是不要——”
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我一脸惨白地看着他,浑身颤抖着问道,“遭到大军突袭之后呢?他怎么了?”
那侍卫张了张嘴,忍不住看向采衣。采衣在一旁将头别开,抬起手狠狠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却瞬间再一次泪流满面。
“他到底怎么了?”我上前一步,看着那侍卫,一颗心已经痛得仿佛被人活活剐去一块。
“大殿下他,”只见他皱着眉头,终于开口说道,“身中数刀,危在旦夕。”
“姑娘,已经一天了,至少喝点水吧。”采衣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否则身子怎么受得了?”
我坐在床上,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怔怔地看着前方。此时此刻,我的两只眼睛看出去,周围的一切全都模糊不清,我的眼泪早已流干,整个人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具干枯的身体。
我手里紧紧攥着一打纸,第一张纸上,画着小溪边,一男一女正各自躺在一块大石头上晒太阳,只见女子舒适地闭眼小憩,旁边的男子则侧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斗转星移,整个屋子瞬间从一片昏暗变得明亮无比。
“这是什么?”我看着手里不起眼的小木盒子,好奇地看向他。
陌容正低头饮着茶,仿佛未听见我的话一般,不言不语。
我撇撇嘴,哼了一声,“既然已经送我了,那我便打开了!”
说罢,我便打开了盒子,看到里面居然是厚厚的一打纸。
我拿起其中一张轻轻打开,待我看清纸上画的场景,顿时惊呼一声,随即迫不及待地将它们逐一小心翼翼地打开。
这些画上,画的明明都是我与他在小屋时的场景,可是竟让我觉着倍感新奇,我一张接着一张仔细地翻看,一时间看得津津有味。
“这些可都是你画的?”我举着一幅画,忍不住看向他问道。
“不过闲暇时随手画的,”他在旁边看我一眼,淡淡地说道,“谁让你今早才说今日是你的生辰。”
心再一次狠狠抽紧,我痛苦地闭上双眼,将头深深埋下。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不禁气恼地说道,原以为已经流干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难怪最后一次他来看我,是故意选在深夜我睡着之后,然后天未亮又悄然离去,若非我半夜醒来,恐怕根本不知道他曾经来过。
想来那一次,便是他即刻出征之时。
我记得那一夜我便是看着这些画入睡,那他来之后,看到此情此景,当时心中会有多么难过?
而我却对此一无所知。
听到我的话,采衣已在一旁泣不成声,“姑娘,大殿下,他真的很在乎你,你千万不要再怪他了。”
闻言,我不禁抬头看向她,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我见她擦了把眼泪,继续道,“很多事,他都不让我们告诉你,就是怕你听了难受,所以这些年都自己默默承受着。”
“就像上一次,大殿下两个多月未来,是因为皇上要把当朝宰相之女赐婚于他,大殿下不愿意,竟然当堂和皇上吵了起来,皇上一怒之下下令将他禁足府内,直到那一年皇后生辰才放出。”
“从那之后,大殿下开始在朝中举步维艰,甚至有传言说皇上要将他的储君之位收回。”
“这一次,大殿下主动向皇上请缨,一方面是为了边境安定,其实更多的是为了安抚皇上,保住自己的储君之位!大殿下这些年东征北伐,看似极重功勋,但是我们身边人都知道,他对权势一向淡泊,他上阵杀敌,只是为了齐国百姓,为了保家卫国!可如今他这么做,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用八抬大轿,将姑娘明媒正娶啊!”
说到这里,采衣已经哭成了泪人,只见她突然重重地跪到地上,俯身向我磕头,“采衣四岁便被殿下拣回府上,若非殿下,采衣早已命丧黄泉,如今大殿下生死未卜,采衣只希望姑娘千万不要责怪殿下分毫,否则,否则——”
她趴在地上,瘦小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否则殿下若真的——”
“不会的,”我脱口而出,随即跳下床,将她一把抱住,“他当年身负重伤,随后又受了黑熊重重一掌都能活下去,他这么要强,怎么可能如此轻易便死去?”
采衣的话,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根针扎在我的心上,让我的心布满密密麻麻的针眼,几乎痛不欲生,可是她的话,也让我瞬间明白,此时此刻,我必须要坚强起来,相信他,然后等他回来。
他是陌容,是我爱的男人,他骄傲能干不可一世,这世上,若有一件事是他做不到的,便是让我伤心。
“云儿——”
“今日在此,你我跪拜天地,结为夫妻——”
“从此刻起,我便是你的夫君,你便是我的妻子——”
“我与你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永不分离——”
我看着眼前浑身是血的白衣男子,呲珠欲裂泪如雨下。
“陌容!”我喊着他的名字猛地从梦中惊醒,顿时发现自己已满头大汗,一颗心在胸口剧烈地跳动着,几乎要跳出喉咙。
梦中,那个白衣男子的面容依旧模糊不清,却叫我越发觉得熟悉。
我惴惴不安地坐在床上,想起今日发生的一切,只觉得如梦似幻,我多希望这真的是一场梦,梦醒之后,天已大亮,他正安然无恙地抱着我,闭眼沉睡。
就在这时,我从眼角看到外面闪过一道红光,抬起头,发现窗外浓重的夜色下竟有火光闪现,与此同时,只见采衣慌张地推门而入,看到我之后,二话不说拉起我便跑。
我与她冲出门外,宅内的喧嚣声顿时让我大惊失色,此处为陌容在远郊的私宅,除了他的几个亲信之外没人知晓,眼下看去,竟似有大队人马在宅内。
“宅内发生何事?”我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火光,忽然听到了隐约的打斗声,不由得焦急万分。
“我也不清楚,”她正带我熟门熟路地朝后门方向跑去,“只是大殿下半年前曾吩咐过我,若发生今夜这样的事情,立刻带着姑娘从暗道离开。”
听到她的话,我这才发现她果然背着一个包裹,想来已是早有准备。
“这些人可是为抓我而来?”我赶紧问道。
“总之殿下知道姑娘会有危险!”她一边跑,一边小声说道,同时加紧了脚下步伐。
此时,我与她已跑进一处偏僻的院落,采衣拉着我推门进入屋中,径直来到了床前,我喘着粗气站在她身后,看她掀起床上薄薄的被褥,然后将旁边的枕头轻轻一按。
只见床板应声开启,我探头看去,原来下面竟有一条深不见底的暗道。
“殿下说了,这暗道只能开启一次,”采衣说道,然后转过身看向我,“姑娘,我们快下去吧,这门会在我们下去之后自己关上。”
“这暗道通向何处?”我上前一步,看着黑黝黝的洞口,不禁面露恐惧。
她顿时急得一跺脚,“姑娘,眼下逃命要——”
就在这时,外面院中忽然出现急促的脚步声,那些脚步声密集而又杂乱,显然是在迅速分散朝院中各个方向而去,我与采衣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慌。
“姑娘!”她立刻拉起我的手,与此同时,我听到身后房门发出哐地一声,随即一大队人马冲了进来!
我浑身一颤,立刻掰开她的手,将采衣一把推入了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