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草地上,眼前是漫天萤火虫飞舞,夜空中,一条绚丽的银河横跨天际,与我身边的星河交相辉映。
“好美啊!”我伸出手,用手指轻轻触碰那些萤火虫,只见它们向前一窜,随即一闪一闪地消失在草丛深处。
这时,身旁的陌容伸来一只手,与我十指交扣,“你可喜欢?”
“自然喜欢。”我看向他,握紧了他的手,“你是如何发现这个地方的?”
“想来已是十年前的事了,”他望着星空,回忆道,“当年我行军路过此地,深夜大军驻扎在外面的树林边,我睡不着,便一个人随意地在林子里乱走,然后就偶然间发现了此地。”
闻言,我不禁感慨,“那还真如世外桃源一般。”
他看向我,眼神温柔似水,“自那之后,我便一直想着,日后定要带心爱之人来此地共赏夜色。”
月光下,他的颜如精心雕琢过的白玉一般精致耀眼,好看得让人无法挪开双眼,我忍不住靠上去,看着他轻声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听到我的话,他顿时笑了,“哪里学来的这些话?”
“你可是忘了?是你教我的。”我朝他眨眨眼,故作神秘道。
“我?”他不禁颇为茫然。
我倒回到草地上,趁机揶揄他道,“真不知还有谁会如此厚颜,教别人来夸赞自己?”
“我还需亲自教人说这些?”他竟在一旁有些傲娇地说道。
“你决定了?”夜晨非站在我旁边,看看我又看看我的对面,语气有些无奈。
我看着面前站着的女子,瞪大了双眼,“夜晨非,你竟真的做到了?”
那女子和我生得一模一样,眉眼间丝毫无差,除了神态有些寡淡之外,竟叫人完全分辨不出真假。
“小事一桩,不过入门级别的幻形术罢了。”他不甚在意地挥挥手,又问了一遍,“你可真决定了?”
闻言,我垂下眼眸,点点头道,“陌谦断不会放过梁国,这一次我若不回,罪孽未免太过深重,况且牵一发则动全身,这些年与我相关的那些人一旦被牵连出来,只有死路一条,我不可以丢下他们就这样离开。”
“傻丫头,”他在我额头上狠狠一戳,“你也不想想,若非为了你,那家伙如何能坚持到今天?你可当真觉得,那些南漠和西麓的部落首领一个个都是吃素的?你若再一次跑回那龙潭虎穴,我看他真非疯了不可。”
“他会理解的,”我立刻说道,却瞬间红了眼眶,“我有我的无可奈何,他也有他的使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齐国绝对不能落在陌谦的手上。”
“这世间何来那么多的无可奈何?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夜晨非顿时翻了个白眼,“当年你为了他已经是抛弃了一切,为何这一次偏偏要瞻前顾后的?”
“我知你向来随性,可我不是你,这一次岂可同上次相比?我如何能牺牲我父皇和整个梁国?”我看着他,不禁有些激动道。
说到这里,我不由得再一次想起当年自己在齐国边境许下的誓言,那些枉死的冤魂,是否还在原地徘徊,等待我为他们报仇雪恨的一日?
“而且,”我看向站在对面的那个“我”,“我要回宫帮他,我要亲手杀了陌谦,让陌谦得到应有的报应,夺回属于陌容的一切。”
话音刚落,旁边已传来一声叹息。
“罢了,既然你主意已定,我也毋需多言。”夜晨非捏捏我的脸,随即又叹了口气,“看来我是和你待太久了,竟替那家伙说起话来。”
顿了顿,他指着对面道,“那你打算何时离开?陌谦好猜忌,这些年又与你朝夕相对,这可是一根草,撑不了多久的!”
“让我和他最后过几日平淡的日子吧,就几日便好。”我轻声说道,顿时觉得心底漫出阵阵苦涩。
这时,我走过去伸手戳了戳那根草变的“我”,只见她一动不动,好似块石头僵硬无比。
见状,我扭头看向他道,“你就没有稍微高级一点的幻形术?”
“然后呢?你被困大漠峡谷之后是如何逃脱的?”我在颠簸的马车中躺着,将头枕在陌容的腿上,看着他追问道。
眼下我们的马车已远离皇城,脱离了官道行驶在稍显荒芜的小路上,小路不比平坦的官道,崎岖坎坷行驶起来很是颠簸,不过半日我已冲下去吐了三次,所以此刻只觉得浑身虚脱无力,为转移我的注意力,陌容开始和我说他这些年在西麓的遭遇,这些故事很是惊险刺激,叫我不禁忘了胃里的不适。
听到我的话,陌容拿了块桂花糕送到我的嘴边,正要继续下文,我们的马车却忽然被人拦下。
车夫撩起帘子将头探了进来,“老爷,是官兵。”
闻言,我立刻朝外面看去,只见一伙官兵正站在马车前面,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想来“我”已回宫的消息还未送出宫门,所以他们依旧照着先前的命令对过往的人员进行盘查。
那些人人手一份我与陌容的画像,为首那人走过来,用手中的剑将马车拍得哐哐作响,“里面的人出来!”
见状,我与陌容对视一眼,他将我推到自己身后,然后起身走了出去,与此同时,另外一名官兵将头伸到马车里张望,看到我之后立刻拿起手中的画像认真比对起来。
“你们干什么的?”我听到外面的官兵开始问话。
紧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进来,语气极为客气道,“老夫携小女回老家探亲,只是路过此地,敢问各位官爷发生何事?”
“回老家探亲?老家在哪儿?”官兵又问。
“渝州。”那苍老的声音立刻回道。
这时,我面前的那名官兵终于将手里的画像重新叠好又收了回去,我正欲松口气,却见他看到我的脖子之后忽然面色有变,竟又将那画像掏了出来。
我顿时有些惊慌,只能强自镇定地看着他,一颗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这位官爷,可是还有什么要问的?”陌容突然出现在他旁边,看着他客客气气道。
那官兵却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放行!”
车轮再次转动起来,我靠在马车上,感到手心里已满是汗水,陌容走过来将我抱住,轻声问道,“那人可是有吓到你?”
我抬头看向他,将刚在发生的一切据实相告。
闻言,陌容顿时双眸微瞠,随即低头查看我的脖子,“不好!”
“为何?”我大惊,不禁伸手摸去,这才猛地想起我此处有一颗极不起眼的黑痣。
想必是陌谦与我日日相对,早已对我的一切特征铭记于心,竟将这颗痣也特意画到了画像上面。
此时,陌容已喊停马车,只见他跳下马车,蹲下将手掌放在地上片刻,随即面色一沉。那车夫见状,立刻从车底的暗格内抽出两把长剑,并向陌容抛去一把。
陌容伸手接住那剑,将其紧紧握住,随后便再一次跳上马车,看着我沉声道,“等会儿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出来。”
听到他的话,我一把将他拉住,眼前顿时浮现出了当年那一幕。
同样的事情,若再经历一次,我就再也撑不下去了。
“你放心,我的人一直在马车附近潜行候命,对付这些官兵绰绰有余,”说到这里,许是看到我的眼神,他不禁与我额头相碰,如同许下一个诺言,“我绝不允许自己再离开你一次。”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跳下马车,同时在马背上划下一剑,马儿吃痛,顿时发出一声嘶鸣,拉着马车狂奔起来!
“保护好她!”
狂风中,我听到了他的声音,紧接着,只见无数黑衣人在四面八方从天而降,我在飞速奔跑的马车内翻来滚去,眨眼已冲出了他们的包围圈。
我忍着胃里的难受,趴在马车上朝后面看去,可是此刻后面尘土飞扬,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马车发出一个令我极其不安的声音,低头看去,原来是车轮不知何时已偏离了原有的位置,正在一点点向外面移动!
我顿时大惊失色,眼看着那车轮眨眼便要脱离车轴,眼角却见一人不知从何处冲出,鲁莽地竟要去拉那飞舞的缰绳。
“快来帮忙拉住马车!皇后就在上面!”
我扭头看去,不想竟是一名齐国官兵。
他的话音刚落,只见马车周围再一次出现了黑衣人的踪迹,他们在飞驰的马车两边狂奔,同时不断闪身避开蜂拥而来的官兵。
我正在一片混乱中努力搜寻陌容的身影,却听到狂风中骤起一声嘶吼,“快!所有人快去拉马车!悬崖!前面有悬崖!”
闻言,我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后背瞬间冲到了头顶,用两只手死死地抓住马车,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云儿!快跳!”
就在这时,我再一次听到了陌容的声音,那声音中充满了恐慌,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道。
“陌容!”我立刻焦急地四下张望,却只看到了呼啸而来的悬崖,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拉住马车!拉住马车!”
“砍断缰绳!”
“快!救皇后!”
无数的黑衣人和官兵接连扑上来,用尽一切办法想要逼停风驰电掣的马车,却一个又一个被当场掀飞,眨眼便没了踪迹,我看着越来越近的悬崖,仿佛已经听到了下面汹涌的波涛声。
伴着马儿的一声嘶鸣,整辆马车飞出悬崖,随即裂成无数碎片,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在空中转了一圈,悬崖下翻涌的浪涛便顿时映入眼帘。
“云儿!”
我闭上眼睛,听到了他绝望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