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二虽打小父母双亡,但人不傻。
这么多年来他就靠着那一亩三分地刨食,且不说那两亩山地是他的衣食父母,李不二娘亲的墓地就在地里,若是卖与周鸿儒,那不是还得惊扰入土的母亲。
最近也不知怎的,李不二娘亲的坟里在旭日东升时总会不断冒出一缕缕青烟,这件事就只有李不二自己知道。祖坟冒青烟那可是吉兆,李不二严重怀疑周鸿儒是知道了他家那块地是风水龙脉所在,才会花大价钱来买。
看李不二瞪着铜铃眼与自己怒目相对,李不二身体虽瘦弱,但浑身那股子牛劲却丝毫掩盖不住,吓得周鸿儒心里莫名发憷。
临安街和潜龙街的孩子打小就不对付,经常一言不合就聚众互殴,李不二是出了名的孩子王,人瘦马小的,力气却大得很,一个打十个完全不是问题,街坊邻居都说他像是喝牛血长大的。
自小体弱的周鸿儒哪有力气参与孩童斗殴,只有远远围观看戏的份,前些日子一个瘦马猴到他家药铺买药,也不知怎么的就相中了他,说他根骨不错,要收他为徒。周鸿儒当即就跪在地上磕头奉茶,只为能习些武功,强身健体,像李不二那样能打不受人欺负。
因此哪怕攀上高枝,周鸿儒打心眼里对李不二还是有些惧怕。
看李不二头铁得很,一根筋通到肠子里,死活不答应,周鸿儒也是着急。
李不二家那块地可是师父侯当国点名要的,说是龙脉中的支龙头,叶龙窝,风水好得很,周鸿儒哪敢说二话,当即就应承下来,说要把这块福地买下来送给师父。
自己已经夸下海口,若事情办不利索,还不得被脾气古怪的师父兼义父把脑袋拧下来。
侯当国的本事周鸿儒可是见识过的,当初就是有个弟子办事不力,直接被侯当国一掌把脑袋给凭空扯了下来,血流如注。当时站在义父侯当国身旁的周鸿儒直接尿了一裤子,第二天还双腿打摆子。
眼下连续说了几天李不二都不同意,周鸿儒心急如焚,仰头道:“李不二,实话跟你说吧,是我师父看上了你家那块地,我来时师父跟我说了,说如果你会做事做人的话,就考虑收你为徒,保你以后不愁荣华富贵。”
“你应当知道无相派是什么分量,我师父可是无相派大当家,大高人,修为深不可测,又是一言九鼎之人,能与无相派结缘,那可是你这个底裤都穿不起的穷光蛋积了八辈子的福运,祖坟冒青烟了。”
事出无奈,周鸿儒只好把无相派这张虎皮大旗扯出来吓唬李不二。
义父要收李不二当徒弟这事纯属周鸿儒瞎扯,不过既然自己都能当侯当国弟子,那天生蛮力的李不二应当也不是问题,实在不行到时他求个情挨一顿骂哀求义父给李不二一个门外弟子的身份去无相派打杂。
周鸿儒敢这么说,也是侯当国提起那块地时给他说要志在必得,方才让他有了承诺的底气。
听周鸿儒把无相派给提了出来,李不二全然不信,吼道:“放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把你家那祖地送给你义父后,怕祖宗发怒把你家家神震了不认你这个不肖子孙才买块地补偿的。你休想拿无相派来压我。”
“我已经说了,那块地打死都不卖,谁要是敢动我那两亩地试试,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
李不二满眼坚定,一副视死如归模样。
周鸿儒怎么也没想到李不二如此油盐不进,毕竟自己也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一时抓耳挠腮又恨铁不成钢。
还是有些不甘心,道:“我没骗你,是我义父亲口承诺要收你为徒的。你小时候不是吹牛逼说要当一名侠盗吗?不会武功怎么当劫富济贫的侠盗?你不还喜欢小芳那俏寡妇吗?没钱她会嫁给你?”
“入了无相派,别说寡妇,等我们无相派壮大起来,你就可以像那沈肥龙一样把醉香楼包下来,叫春桃给你揉肩,夏竹给你捶腿,秋菊给你倒酒,冬梅给你弹琴,那是何等的潇洒风流?到时候一个小小寡妇还能入你法眼?”
“到时你说想做侠盗,准叫四大家族排队把金银珠宝送到你面前,怕是连那江南首富沈万金也得给你端茶倒水,如此这些,岂是你那两块一年种不出斗米的荒地能比的?”
着实无奈,周鸿儒只好以富贵相诱,给李不二画大饼充饥引他下套。
熟料李不二仍是不为所动,把锄头放到肩上,大声喝道:“瞎扯你爹裤裆里那两颗卵蛋,我李不二没读过书,只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无相派再厉害能比三剑派三大家的高人厉害?”
“还叫春夏秋冬服侍你,沈万金点头哈腰,你以为你是大秦皇帝啊?”
听到李不二那句瞎扯你爹裤裆里的两颗卵蛋,周鸿儒身后两名神色阴沉扈从忍俊不禁噗呲笑出来,发现周鸿儒脸色阴晴不定,急忙住口。
看李不二头比铁公鸡还铁,周鸿儒冷哼了声,转身便走。
走了两步,停下脚步,背对着李不二道:“好话丑话我都说了,你既然不信,到时我会把你的遗体丢到乱葬岗的。”
说完转身便走。
李不二听后拳头紧握,扯着嗓子道:“就算那无相派的人扛着他老母来让我铁杵磨双峰老子都不会答应。”
已远去几十步的周鸿儒闻言,双眸一丝厉色一闪而逝。
身后两名扈从见状,袖里亮出一把明晃晃匕首,转身而回。
周鸿儒躲到拐角处,抬头望天,嘴里喃喃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话音刚落,周鸿儒眼神瞳孔猛然张开,急忙喊道:“回来。”
方才离去的两名扈从急急收刀,跑了回来,刚想询问缘由,看到前方景象,脸色微变。
只见前面不远处,有一男一女朝潜龙街缓缓走来。
男的一袭白衣,身如玉树,肩上扛着一颗水桶大的蛇头,身后拖着一条四五丈长的恐怖蟒蛇。
女的一袭黄杉,身材娇小玲珑,一头乌黑长发如瀑及腰,身后背负一把长剑,手里牵着一头毛驴。
两人走进泥泞不堪的潜龙街。
由于刚才下了一场倾盆大雨,潜龙街黄泥松软无比,寻常人一脚踏下去便陷入其中,行走极其艰难。
可这两人,却是丝毫不受其扰。
那男的拖着那么大一条蟒蛇走在前面,双脚踏地时,竟如蜻蜓点水,在泥地表面行走,后面那个黄杉女孩,也是如此。
而在两人身后,跟着密密麻麻看热闹的百姓,指着那条巨蟒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