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茗与秦枫铭回到那寄宿处后,芸雯被杨茗叫醒过来,芸雯看见杨茗带了蓝绸帽过来,衣衫褴褛,血渍有浸,从而惊慌不已。
“小姐!你去衙府了!”
芸雯简直不敢相信。
“别说了!快起来,让这位公子先躺下!”
杨茗急急忙忙穿衣绑鞋的,不一会儿把那已昏晕过去的蓝绸帽给扶上了床。
“下面用我的衣服或者包袱里的布块给垫上,以防血渍浸入床席,以免遭人发现!”
“嗯,我知道了,小姐!”
芸雯提灯去找包袱,灯火在黑暗中移动。
最后把一块从王斜庄带出来的大桌布给垫在了蓝绸帽的身子底下。
“今晚你就在窗前的那个小方桌上勉强睡一下!”
处理好由于过度气虚而昏迷过去的蓝绸帽后,杨茗先叫芸雯自己注意身体,免的透支。
“我要去外面给他找点草药来!敷于他受伤处,还好所伤之处都是外伤,就腿部那块发炎糜烂,用药敷之不日方可痊愈!”
“可是,小姐,这么晚哪里去找草药呢!”
芸雯很是担心杨茗的安危,自己却又无所事事。
“看来,我包里带着的那药粉可以暂时给他用,但明天必须于以草药敷之,不然他的腿就不能用了!”
杨茗起身去自己的那包袱里拿出几粒药丸,然后一份给蓝绸帽硬吞下去,一份则给它磨成粉状给敷于腿部。
“现在昱州城必将大乱,今晚或者明天必将挨家挨户的搜查!”
“趁我们所处位置还算比较隐秘之处,但我们也必须在天亮之前进行转移!”
“那这位公子的伤势这样,如何走脱?”
芸雯看着气息已恢复均匀的蓝绸帽。
“不管遇到怎么样的困难,也必须把他带出去!”
“小姐,现在看来我们孤立无援啦!那个雒城的徐放大人怎么无动于衷的,也看不出昱州有我们的消息!”
芸雯有点胆战心惊,她对这次的突围有点瑟瑟寒栗。
“别害怕!这么多天以来,我看雒城、扬州的那些人都已经知道了我在昱州”
杨茗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种肯定。
“我敢判定,他们都在昱州,包括安霖侍卫他们的!”
“那这么说,小姐,我们还是可以出去的可能的!只要能和安侍卫汇合就可以啦!”
芸雯也在思谋划策。
“是的!一切皆有可能,就看谁的眼光准啦!”
灯火在窗户的缝隙风中慢慢跳动,那夜里的半规月在院子里的地上留下光影。
药性已开始发挥作用,秦枫铭缓缓苏醒过来,他睁开疲倦的眼睛向周围望了望,见一女子扶在桌面上打盹,气息很疲惫。
房屋四周静悄悄的,而自己正躺在床上,并且这床上散发着女人敷粉似过的芳香。
一看这屋里装饰又是普通人家,没有奢华的家具衣饰,秦枫铭终于恢复了他的记忆,他刚才还在那衙府里,是杨茗给背着救过来的。
“那人就是杨小姐,她扒在桌面上”
秦枫铭神智清晰的思索着。
他终于朝芸雯的方向喊了起来。
“杨小姐……,杨小姐!”
声音在小屋里回旋开来,幸好这杨茗选择了这最安静的独间房屋,是院里的单独厢房,一般都是接待远来的亲戚朋友做客房用的。
芸雯抬头一惊,她朦胧的回过声音的方向,见那蓝绸帽正用手撑着身躯挪着位置,表情还是有点痛苦。
“公子,你醒了!刚才小姐把你带回来时你就处于昏迷状态了!”
芸雯把蜡烛放到了床边的桌子上,灯火清晰的照在了蓝绸帽的脸上。
“请问你是……,那杨茗小姐呢!求她不要再为我了!我现在是个累赘!”
“公子,我是芸雯,是杨府的丫鬟,一直随杨小姐左右的”
芸雯看着蓝绸帽情绪有点不稳定,他使劲用手支着身子,想坐立起来。
“啊……,好痛!”
秦枫铭那腿部的糜烂可能伤及骨头里面,虽然用药已敷,慢慢结疤,但一用力则伤疤受撕扯必破,那痛令他咬牙皱眉的。
“公子,你勿动,小姐刚给你敷了药的!”
“别叫我公子,我叫秦枫铭,以前曾在监学院就读,见过杨茗小姐的,此次也是来昱州赏玉器的,刚好碰上你们遭人凌辱”
秦枫铭终于熬过了那阵剧痛,他倚靠在床头的栏栅处,心情已经变的轻松平静。
“哦!那天如果没有秦公子相助,小姐她就危在旦夕!”
芸雯又用袖衣掩面欲哭的样子。
“那现在杨小姐去哪里啦?”
“小姐出去了,她说要为公子去取点草药!让秦公子这腿伤好的更快!”
“唉……,怎么能这样,现在街上都有巡防营在紧张巡逻,万一小姐被发现,那岂不是得不尝失,这后果我于心何忍啊!”
秦枫铭又焦躁起来,他用手往自己的身体上拍打,并且怒目视着那害人害己的伤腿。
“我要垛了你……”
他使劲往周围找刃器。
“秦公子,你别这样,杨茗小姐说了出去让我来照顾你,你却辜负杨小姐的一片诚心,如果杨小姐回来见你这样,她肯定会对你失望的!”
“你还是放下心来,等杨小姐回来再说!”
芸雯的泪水已从眶里而落,她用衣袖擦拭了一下,自己情绪也是一波三折,自从离开雒城为躲避有人陷害,而到王斜庄暂避,不想又遇到那夏延实,而后又一路逃至昱州,这期间她受到的苦楚是杨府里感受不到的。
秦枫铭看着芸雯的悲戚落涕,也为此感到不好意思了,芸雯尚能挺住坚强,而自己七尺之躯,焉能被这困难所屈服呢!他开始又闭上眼睛,平息自己的情绪,并且安慰了芸雯。
那衙府一巡夜家丁路过县内务府时,惊悚万分,一路脸色煞白的狂颠乱蹦的,喊声恐惧。
“出事了,出事了,有人劫狱!”
此事已让全县衙人所知。
连夜有内线告知昱州知府林知节。
杨茗想起看玉器时,那玉器商铺旁刚好有一家草药铺店,并且是这江南一带的准字号店,店名是杨氏百草药铺,这店医技可是同一师傅所教授出来的,有百年的盛誉。
杨茗已到百草药铺店的门口,用手放在门扃处轻轻地敲了几下,不一会果真有一个药童状的年轻人惺忪着眼睛来开门。
这杨氏百草药店可是医治与卖草药并行的店,这医德还是流传民间受到称赞的。
“请问半夜到贵店何事?”
“我是家有急病人,弱女子所以不得不前来求师傅救命的,万望请师傅出来搭救!”
“我师傅已经吩咐过了,自从徐放大人离开昱州后,这现在的昱州就不太平了,所以以后将夜不出诊或卖草药!”
那青年欲以关门,用手驱赶杨茗扶着门框的手臂。
“求师傅救人一命啊!救人啊!”
杨茗看着周围无人,遂朝屋里大喊,这声音似乎倏然而飘遍整座屋子。
那药店柜员见杨茗羞花闭月的容貌,衣服所穿皆有内涵修养之气质,所以也慢慢放松警惕。
“谁这么晚了,还在门口喧闹!”
里面出来一个老者的声音,渐渐地有脚步声随之而来。
“师傅,是一位姑娘前来急着求病问药的!”
“那就让她进来吧!叫她在后间药房处等候!”
那老者声音变的越来越清晰,是一种很慈祥宽厚的声音。
“好的,师傅!”
那柜员伙计准备关门引杨茗进来。
街市并不安静,有几个骑马的军士带着一群步兵正在沿街巡逻,店铺的敲门声瞬间震破了寂静的黑夜。
“给我听着,挨家挨户的仔细搜查,一定要注意右腿部有镖伤的青年人”
”宁可错抓一千,也绝不放走一个”
为首的骑马军官跋扈异常,声音如寒光一样穿梭回荡在屋檐壁墙。
敲门声不断,呵斥声和哀怨声交杂。
不问三长两短,也不辩是非曲直,见到有几个右腿有问题、年龄相仿的就直接带走。
“小姐,快进来!随我来!”
那柜员掌灯一直陪杨茗入一后间,进入时已烛火通明。
“请问小姐,半夜何事如此紧急!”
那老者须发干净有序,不染一点灰尘,在药房里的一张桌案旁精神焕发的坐着,气韵似有包藏天地之机,化解人间危难之道也。
“师傅,因本女子家里有一腿伤亲戚,继续救治,如若今晚不及时下药,则必无药可救也!还望师傅舍女子于草药,救我家人于危难之间,日后定当登门重谢!”
杨茗言词之中心承载忧伤,不觉令人同心动容。
“所取何药呢?这腿又是何缘所伤,今疾又至如何?”
那老者发髻用笄盘成一处,然后用青绸布套上打结,那飘下来的结带正倚鬓垂脸。
“这药就腿伤草药,只要桔梗、黄花叶、蕨草……等就可以啦!”
“本女子以前曾受教过草药纲谱,所以对此症所需之药才粗知一二,望师傅体谅本女子救人之切!”
杨茗敛首屈身,双手交叉放于腹部,行止之间藏有珥紫拖金的高贵气质。
“外面街市有喧哗是何事?”
“师傅,那是有一些军士在巡逻搜查,好像是什么……”
“什么在抓捕一个右腿有镖伤的青年男子!”
“哦……,我知道了!”
那老者眼睛轻轻的闭了一闭,然后立即站起来,也不吩咐那柜员,亲自去墙角的药柜处抓了几份药,包好交于杨茗。
“开门……,开门!”
门板似乎要被敲倒,后屋里的桌案隐约都在颤动。
老者使了眼色,蜡烛先吹灭了,那柜员独自走到前间。
“怎么现在才开门,有没有可疑之人来过?”
一个健壮威猛的军官模样之人临高一问。
那柜员似乎被碾压缩了一截,惊恐的看着那跋扈的军官。
他稍微镇定了一下情绪,在黑夜里这些慌乱什么的基本都模糊不清,何况那月色在过门外的屋檐时,已经被遮挡削弱了。
柜员用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其实他已经是过了这个朦胧阶段。
“军爷!这三更半夜的搅挠小的睡觉,是何事惊动大爷的,军爷为国操劳,辛苦辛苦!”
“别给我在嘴巴边送糖沏茶的,我问你有没有人来过,或者来抓腿伤草药的!”
那军士用手一挥,后面几个小军士一拥而进前屋。
“把灯给我点起来!快……”
“好的,军爷!”
那柜员没办法,无计可施只能按要求行事。
灯焰已经把前屋照的分分明明,前屋就是开诊的地方,就放着几张桌子,几把木椅子,还有几张断诊的小长木床,前面还用白色的粗布垂帘给遮挡起来,地面是整块防腐木板铺起来的,上着棕褐色的油漆,由于经常摩擦,有些地方都已经恢复木头里面的原色了,如不擦洗那颜色就有一层灰留下来。
“小姐,你随我来!”
那老者从后屋的一小门进入,里面还有一间捣药房,此间不大,但正通后院,那后院豁然开朗,天边半规月已经羞光暗淡,青云遮盖。
“小姐,你带好药!从院门出去,向右折返就可以直通街市那条道,多注意安全!快走吧!”
那老者步履轻盈,已把杨茗带至院门。
“多谢师傅相救!日后必当涌泉相报!”
“走吧!把药迅速带去救人要紧!”
那老者推出杨茗关门后,疾步进入后院的一间卧房,不留一丝痕迹。
“军爷,哪有什么人啊!”
那柜员跟随着这几个军士的项背。
那穿着缉捕官服装的军官看着前屋也没什么破绽,或者有人进来的可疑点。
一看有扇门连接着前屋,就疾步而入,后面军士遂一窝蜂跟随。
“这是店铺的药房,是不是?”
“把灯火给我照通明了!连墙上的一只爬虫都给我照出来!”
那军官见药房的药柜处有一处还露着草药丝。
顿时凶狠狰狞起来。
“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来过?”
“没有啊!大人,这是白日给病人抓药推抽屉时不小心夹到的草药!”
“竟给撒谎,不老实交代,是不是欠揍!”
那军官恐吓着那柜员,那伙计脸色扭曲煞白。
“什么事啊!半夜竟然扰乱民房,这要不要人家睡觉了”
那老者已经推门进入药房,正披着宽袖睡衣,摇摇晃晃的走到军士面前。
“哦!是百草药店铺的掌柜杨老板啊!不好意思,惊扰你休息啦!”
那缉捕官拱手献礼,原来那老者与缉捕官是相识的。
“小傅,你去柜台箱子里去取些银两来,让这几个官爷买酒喝喝,找几个女子乐乐!”
“是,师傅!”
那柜员屈身向柜台后面走去,刚才心里的防线差点崩溃。
“呵呵……”
在阴暗的取钱角落,他轻松的神经里冒出揄笑。
那老者原来也姓杨,与杨茗同姓。
“何缉捕,你有疾求医,还是秉行公事,这昱州一带谁不知我杨齐德,光明磊落,浩然正气的!”
“是的,杨师傅!卑职一家老小都曾受你救助的!当感恩于杨老板的!”
那何缉捕不觉耳红发热,眼神变的拘谨慈善。
“卑职就不打扰你师傅了,走……,都给我出去!”
他一脚踢了那身边还趾高气扬的一位矮胖军士。
“慢……,小傅”
“快把这些银两都分给那些军士!”
那傅柜员把一包布袋装的银子递了过去,那些军士本来多是寒门人家的子弟,干这行也是被逼无奈,所以一见这亮晃晃的银子在眼前冒,手就迫不及待,看了看何缉捕的颜色,但有点心虚害怕。
那何缉捕就知道这些军士的德兴,这时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其实内心都什么事都敢干何缉捕就知道这些军士的德兴,这时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其实内心都什么事都敢干的。
何缉捕先接住了那布袋,然后用手指抓了一块最大的银子,其余就直接扔给了那矮胖子。
那几个见矮胖子首先拿了银子,都一哄而上,叽里呱啦的聚成一块,都分了这布袋里的银子。
“哈哈……”
那杨老板捋须不禁仰笑一声。
“不送各位了!”
“惊扰杨老板了,卑职告辞!”
那何缉捕知道杨齐德乃昱州名士,又富甲一方,仁德布于全城,所以退出不敢多搅扰。
秦枫铭有了这些草药,就立竿见影,腿伤马上恢复多半,能够直接站立起来,并且痛觉几乎已经不在。
杨茗终于了却了这件心中之事,脸上也显出昔日的光彩。
“多谢杨小姐的不舍相救!我秦枫铭当刻骨铭心!”
秦枫铭在床前的一张桌子旁,一手放在桌面上,一手放在坐着弯曲的大腿上。
“不用挂此于心的,没有你的那天相助,可能我就已不在这里,那昱州现在真正想抓的人是我!”
“是你……”
秦枫铭惊若木鸡的双眼看着杨茗。
“是的,他们想抓的人是我!”
杨茗的嘴际线在慢慢下溜,她藐视的眼光在以嘴唇的模式出来。
她反而有点轻松的暗笑。
“我记的在你家的杨府有一张《夜俦相饮图》”
秦枫铭突然提起那画,因为他见过那一见难忘的名画。
“是的,不过已不在我这里!这画被我父亲已经藏于何处,我也在追寻它的下落”
“你刚才说昱州有人要抓你,那又谓何事?”
秦枫铭困惑不解。
“这个……,呵呵”
杨茗娇姿仪态,令人感知如花似玉。
“这个还需从我杨府的事情说起……”
“小姐,你们在说什么的?”
芸雯渐渐从瞌睡中醒过来,她或许被杨茗那最熟悉的声音所唤醒。
半规月已经很淡的几乎看不见了,跟天色的暗蓝灰色已经融为一体。
全城的鸡鸣开始在各方零星出现,那山岚最低处的地方,已经默默的挤出红光来,在林稍处变成了耀眼的光晕。
“小姐,天亮了”
芸雯开始把那件轻纱披肩给穿在了外面,里面是一件粉红淡白绸缎宽袖衫,衣领压着里面的小套罩,胸线起伏迷人。
“芸雯,你整理一下昨晚的脏乱物,我们准备立即回雒城!”
杨茗本来是借道昱州回雒城,顺便是来赏昱州那闻名于世的玉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