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堂外的侍女一看见水似回来了,就立马进去通报了巴南王。
他此时端坐在位子上,一手端着茶盏,面色凝重。
“怎么样了?”他未起身,语气也很冷漠,与先前请水似给煙云看病的态度形成了巨大反差。
水似并不意外,想这府内定有捷径,怕是已经有人抢先告诉了他。
“郡主的病我也没有办法,王爷还是另觅名医吧。”
巴南王放下茶盏,带了几分命令的语气:“那我非要你治好呢?”
水似不语。
他早已预知,即便是过了郡主那关也过不了这一关,巴南王爱女心切,蜀地百姓谁人不知?岂会容许谁来忤逆自己的女儿?
只是他不可能答应郡主。
巴南王本来不愿意请水似来,但煙云一直缠着他,说一定要见他一面,但她为了那天黄金银杏的事跟他赌了几天气,这次好不容易主动求他,他岂会不从?
自从煙云到了适嫁年龄,他就无时无刻不为女儿的婚事担心。
一向心比天高的他,要不是想着自己远居西南,不受皇帝重视,得不到一个赐婚,攀不了京城里的权贵,他也不会巴巴地带着煙云去唐无期那个商人的生辰宴上抛头露脸。
毕竟唐无期是西南大头,富可敌国,就算没有权利,但两家联合后,至少富贵显荣,锦衣玉食,足以称霸西南。
可到头来煙云根本看不上。
他窃喜自己这女儿定还有更高的志向,会看上什么更好的大富大贵的人家,未曾想是这样一介白衣。
起初本来不同意,但转念一想,这人武功深不可测,他也是见识过的,再加上相貌气度超凡,非普通权贵子弟可比,煙云嫁他也不会委屈了。
再派人去打听这人的来历,竟然犹如一张白纸,什么都没有,可偏偏身怀极高的医术和武功,如此了得的一个人,身上有着太多的谜团,连名字都是个谜,这般神秘莫测,连那唐无期都尊他如兄长,安排他坐在与他齐平的上上席。
冥冥之中预感,这人定当来历不凡。
试想他如今在段城名气如此之高,深受百姓尊敬,结为一家后他也能捞着一个慧眼识珠的贤王之名,在那人即将到来之际,这美名对他来说尤为重要。
而最重要的是,煙云也有心于他。
于是他立马由反对变支持,迫不及待地命人前去邀请。
却不料,这么久以来,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合意的人,明明无名无分,架子却这么大,他岂能容忍?
正要发作,小雅急匆匆从侧门跑了进来。
“王爷,郡主让你不要为难公子,让他走。”
巴南王有些意外,这不是煙云一贯的作风啊。
“当真?”他有些不相信。
“是的。”小雅重重点了点头,努力让巴南王相信。
“郡主还有一句话要我带给公子。”她转向水似道:“郡主说他很欣赏你,来日方长,以后有机会再见。”
水似一愣,顿时觉得千斤压顶,却又无可奈何。
这着实是一件棘手的事。
他没说什么,不作回应。推脱的话,还是不要当着巴南王的面说的好。
巴南王的脸色这才勉强好看了些,还算和颜悦色地说:“既然这样,你走吧。”
水似微作了一揖,说了一声“告辞”,这才离去,转身之时余光随意地扫过侧门一角。
直到他走远了,巴南王才负手而立道:“你就这么喜欢他?才见过几面?以前你可不这样。”
煙云从侧门后钻出来,嗔道:“爹,你不用管,女儿自己的事自己有分寸。”
他把煙云揽入怀中,叹出一口气:“这下你不生父王的气了吧?”
“那是当然,那棵银杏树再好也没我的父王我的亲爹好啊!”煙云抱住他的臂膀,声音软软的,令巴南王心情一畅。
“哼,那天是谁当着那么多客人的面丢剑甩脸色说你还是不是我女儿的?”他捏捏她的鼻子调侃她。
“呵!”煙云赌气般地甩开头。
他宠溺地拍拍她的肩:“爹爹支持你,只要你能幸福。”
煙云虽不看他,心中却一暖,这句话还是父王第一次说。
虽然父皇一贯宠她,却只说过“你想要什么父王都给你”,可是她长这么大,还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不过,如今或许已经有了。
“谢谢爹爹。”煙云笑道。
回天正堂时已经是黄昏,堂主连忙迎上来拦住正欲进内堂继续看诊的水似。
“公子回来了?怎么样了?巴南王说了些什么?”
水似平淡地说:“没什么,邀我之时说的什么去了之后就还是什么。”
堂主放下心来:“那就好。”
水似举步打算进内堂,却被他叫住:“公子,今日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吧,这些日你太过劳累,也该关心关心自己了。”
这半个多月以来,他将他的辛劳看在眼里。他比那些大夫都要认真负责,夙兴夜寐,极少休息,好像根本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一心只想着别人的病要怎么治。
他不担心自己身体,他都要担心了。每每看到他突然扶额,脚步虚浮,身体微晃,他就心里一紧,替他担忧起来。
要是他身体出点什么问题,那他怎么跟城主交代?
果然,水似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不用了,我不需要太多休息。”
堂主知他会这么说,于是劝道:“你走得太久,那些难民都已经散了,我跟他们说明日再来,现在也不好再去叫,公子你还有很多事要做,任务重,可别累坏了身体,累坏了反而没法做事,您还是趁此机会歇息歇息吧。”
“也好,多谢。”他不再推辞,毕竟病人都走了他再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
他却没打算离去,又提步欲往内堂里去。
“晚晚和乞儿都已经回去了,他们想着你可能回来的晚,等也等不住,就先回去了。”堂主猜他应该是担心他们二人还在这里等候,故而忙告诉他。
水似点点头,调转脚步,出了天正堂。此时堂主吩咐的马车刚好来到了门前,水似上了马车,返回宣宜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