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餐厅中，杨晓燕端着自己的餐盒坐到了蒋鹏鹏的身边。
蒋鹏鹏：“呦……学习成绩突飞猛进的这位同学，您大驾光临是有什么事啊？”
杨晓燕：“你走读后，我难得在餐厅碰见你一次，你还想吵架是吧？行啊，那请非战斗人员马上车里现场，否则后果自负。”
杨晓燕说完，本来跟蒋鹏鹏一起吃饭的李继勇，温吉涛，朱永鑫，都很识趣地端着饭盒离开了，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带走杨晓燕的酱菜盒子。
蒋鹏鹏急了，对他们三个喊：“哎……给我留点酱黄瓜啊……”
杨晓燕：“别喊了，我这里还有呢。”
蒋鹏鹏：“到底有什么事啊？”
杨晓燕：“你多久没有回老家了？”
蒋鹏鹏：“你操心我做什么？”
杨晓燕：“你姥姥……”
蒋鹏鹏：“你姥姥！”
杨晓燕：“你就不能有点耐心听我把话说完吗？”
蒋鹏鹏：“哦……”
杨晓燕：“你姥姥……你的姥姥，她病了，一直说想要见你呢。”
蒋鹏鹏：“你开什么玩笑？我姥姥病了我自己会不知道吗？”
杨晓燕：“这就是问题所在，你好好想想，为什么你们一直都不知道呢？”
蒋鹏鹏：“这你让我怎么想呢？”
杨晓燕：“你爸最近忙什么呢？”
蒋鹏鹏：“他就忙他的事儿呗，论起来，我也有好几个月都没有见到他了。每次打电话，都说在外面拼命地赚钱呢。”
杨晓燕：“那你妈呢？”
蒋鹏鹏：“我妈天天在家啊。只是最近不怎么爱给我做饭了。”
杨晓燕：“似乎也没什么异常……不过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没人知道姥姥生病的事。”
蒋鹏鹏：“我回去问问我妈吧，或许她知道，只是没告诉我。”
杨晓燕：“嗯……也不是不可能。”
蒋鹏鹏：“那这个周末，我先跟你一起回老家看看姥姥，再回我家。”
杨晓燕：“好。”
蒋鹏鹏：“不过我有个条件，别让你爸妈知道我回去。”
杨晓燕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说：“不说就不说，回个老家给自己整的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杨晓燕把剩下的酱黄瓜全部留给了蒋鹏鹏，说：“你留着慢慢吃吧，我走了。”
杨晓燕提着两个热水瓶回到宿舍，王婷婷将自己的接了过去，说：“谢谢美女。”
杨晓燕揉着酸酸的手腕说：“我下次不能帮你带了……”
王婷婷吃惊地面对着如此直白的拒绝的话语。
杨晓燕：“你不要误会，不是我不想，我是真的拎不动两个，右手还可以，左手一点劲儿也用不上。”
王婷婷：“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什么得罪你了呢……”
梁文宇：“平日里吃饭也没见你们少吃，可为什么这肉都只在我一个人身上长呢？”
韩佳人：“你知道问题在哪吗？”
梁文宇：“在哪呢？”
韩佳人：“每日睡前一盒酸奶，你是怕自己消化不好还是怕食物产生的脂肪吸收不掉啊？”
梁文宇：“哼……那又如何……酸奶就是我的命，胖死我也不会不喝的……”
王婷婷从书包拿出语文老师发的作文样文，问杨晓燕：“这些作文真的都是你自己写的吗？没有参考任何的作文书吗？”
杨晓燕：“那还有假？”
韩佳人：“那你都看了些什么书？我也想看看。”
梁文宇笑着说：“她看的那些啊，都是些小说呢，根本就不是我们写的议论文那样题材的，说句不好听的，那些小说，我也看了，屁用没有……”
杨晓燕：“你们也不用太过纠结了，我也是偶然间才开了如何写作文的窍。”
王婷婷：“那你赶紧教教我，让我把语文成绩也往上提一提，不然我连个出彩的学科都没有。”
梁文宇：“就是就是，快说快说。我也要学。”
韩佳人：“看你仨用功的样子，看来是早就想好怎么面对接下来的文理分科了。”
杨晓燕：“能不想吗？上一次的物理考试，我考了25分，做对的那几道选择题还是我蒙的，我拿着试卷纳闷了很久，就纳闷我怎么一道题也不会做呢？就带着这样的成绩去理科，那还不要了我的命了。”
梁文宇：“你先不要说这个，说你的作文呢。”
杨晓燕：“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按照套路出牌就可以啊。”
王婷婷：“我们都是按照一样的套路走的啊。”
杨晓燕：“那你看我在作文里面的举例了吗？”
王婷婷：“看了啊，看不懂，该不会是你瞎编的吧？”
杨晓燕：“篡改历史那可是大罪……我思来想去，我作文的出彩之处应该就是这几个你们不知道的历史故事了，你们不知道的，而我却知道，碰巧语文老师也知道，那我们两个就算是对上眼了，我的作文也就发到你们的手中了。”
梁文宇：“就这么简单吗？”
杨晓燕：“就这么简单啊……”
王婷婷笑着说：“那你还是把你的小说借给我看看吧……”
周末放假，蒋鹏鹏在杨晓燕的宿舍楼下喊她的名字。
梁文宇问：“蒋鹏鹏又要跟你一起回家了吗？”
杨晓燕：“嗯，他回老家有点事。”
韩佳人：“那你又有小轿车坐了啊。”
杨晓燕：“我们自己坐公车回去。”
王婷婷：“你这次回家记得多倒腾点好看的书回来啊。”
杨晓燕说着“没问题”，便背着包下楼与蒋鹏鹏回合。
蒋鹏鹏：“你今天出来得倒是挺快。”
公车上，杨晓燕问蒋鹏鹏：“问过你妈了吗？她知道你姥姥生病了吗？”
蒋鹏鹏：“知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姥姥不愿意看见我妈。我们搬家后，我记得我妈把我姥姥接到一起住了一段时间的，可后来我姥姥就自己走了，也不让我妈去看她。”
杨晓燕：“我爸说老人都愿意享儿孙福，怎么到你姥姥这就只喜欢你这孙子呢……”
蒋鹏鹏：“虽然你这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但我怎么听怎么都觉得你是在骂我。”
杨晓燕：“一会儿到站，你就自己去姥姥家吧，我就不去了。”
蒋鹏鹏：“你还是陪我去一趟吧，你说我姥姥糊涂了，万一她不认得我了呢。”
杨晓燕：“她不认识别人也一定会认识你的。你不是也不希望我爸妈知道你回来吗？你看完之后就悄悄地走掉吧。”
蒋鹏鹏：“其实我是有些害怕，我一个人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杨晓燕：“看你那怂样，那就陪你去一会儿吧。”
蒋鹏鹏姥姥家，屋子里昏昏暗暗，是许久没有收拾的样子。他们两个一进屋，姥姥抱着蒋鹏鹏便开始哭，蒋鹏鹏被吓得不知所措，惊慌地看着杨晓燕。
杨晓燕上前，轻声地劝着姥姥说：“姥姥，鹏鹏来了，您别哭了啊。”
姥姥抹着眼泪点点头。
蒋鹏鹏：“姥姥，您哭什么呢？”
姥姥拉着蒋鹏鹏的手，心疼地说：“鹏鹏啊，以后自己要好好的，要是谁欺负你了，告诉姥姥，姥姥跟他拼命去。”
蒋鹏鹏看着杨晓燕，小声说：“这是真的糊涂了啊？”
杨晓燕对蒋鹏鹏使个眼色，让他不要说下去。
蒋鹏鹏：“那现在怎么办啊？”
杨晓燕：“你顺着姥姥的话往下说啊……”
蒋鹏鹏：“哦哦，那个，姥姥，您放心，我自己好好的呢，我上学呢，没有人欺负我的，您好好养着，好好活着，我们不拼命，我们长命百岁的，成吗？”
蒋鹏鹏这样一句句地哄着，姥姥的情绪缓和了许多，她看着蒋鹏鹏，慢吞吞地说：“鹏鹏啊，我没糊涂啊……”
蒋鹏鹏：“我知道，姥姥疼我……”
一个对视，让姥姥好不容易劝下去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她哽咽着说：“我就是心疼你这个孩子啊……”
蒋鹏鹏：“姥姥不哭啊，我今天六下来陪姥姥吃饭啊……”
姥姥突然板了脸，推开蒋鹏鹏，厉声说：“你走，你回去找你妈去吧！”
蒋鹏鹏：“不是……姥姥……”
姥姥直接站起身来，推着两个人，推出院子，又推出大门，“哐啷”一声，又直接把门给关上了。
蒋鹏鹏和杨晓燕站在门外，没有再进去。
蒋鹏鹏翻着自己的书包，掏出600块钱，递给杨晓燕，说：“这些钱你拿着，平日里帮姥姥买点缺着的日常用品。”
杨晓燕：“我不要……”
蒋鹏鹏：“这个时候你就不要逞能了，难道你跟你爸妈要钱来顾我姥姥吗？”
杨晓燕：“那你自己来呗。”
蒋鹏鹏：“刚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姥姥对你一点敌意都没有，但是提起我爸妈，提起我，姥姥就莫名其妙地生气，我觉得我妈做得对，姥姥还不至于老糊涂到生活不能自理，我们还是少来惹她比较好，这样她情绪还能稳定一点。”
杨晓燕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接过蒋鹏鹏的钱之后，又不放心地问：“这是你的生活费吧？你给了我，那你自己怎么办？”
蒋鹏鹏：“我没关系，我不还有个拼命赚钱的爸么，随便找个理由我就要出来了。”
杨晓燕：“你放心，我肯定帮你好好地照顾姥姥，我也告诉我爸妈，要偷偷地。”
蒋鹏鹏：“那先谢谢你们了。”
杨晓燕：“我要回家，你呢？”
蒋鹏鹏：“我也回家。”
杨晓燕刚进家门，便嚷着问：“爸，妈，我姥爷留下来的那些书呢？我要带到学校里看。”
杨妈妈从屋子里出来，说：“就在那小东屋的铁皮箱子里呢，你自己找找，找完进来吃饭。”
杨晓燕：“知道了。”
杨妈妈进屋，对杨爸爸说：“我们先吃，不等她了。”
杨爸爸和杨妈妈刚刚坐好，筷子还没拿起，就听见杨晓燕在院子里一声大喊：“啊！”
杨爸爸杨妈妈赶紧出去，问：“怎么了这是？一惊一乍的……”
杨晓燕指着小东屋，颤巍巍地说：“那……那里面……有个大壁虎……”
杨爸爸：“我当是什么呢？就这壁虎你小时候都提溜着它的尾巴玩，怎么越长大越倒退还害怕起来了呢？”
杨晓燕：“还不就是因为小时候没拿好让它钻进嘴里害我嘴歪了十几天么……”
杨妈妈：“得，这是心理有阴影了……你还是起开吧，我去把你姥爷那宝贝拿出来。”
几个人回屋，杨晓燕饭也不吃，蹲在那盘点着箱子里的一本本书。
杨晓燕时不时地感叹着：“我姥爷怎么这么多书！”
杨妈妈：“你姥爷是正儿八经的老知识分子，书能不多么……”
杨晓燕：“保存地这么好，也真是难得。”
杨妈妈：“确实难得，为了这些书，你姥爷差点连命都丢了。”
杨晓燕：“怎么一回事？”
杨妈妈：“一句话概括起来说，就是文革时期，这箱子里的东西是不被世人接受的。”
杨晓燕：“那怎么后来都保存了下来呢？”
杨妈妈讲故事一般地说着：“你姥爷聪明，趁人来抓他之前就把这些书用铁皮箱子装好，埋到了三米多深的地下，谁知道，这一埋就埋了十几年，住你姥爷那屋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可他们都不知道地下还埋着这么些东西呢。你姥爷被抓进去之后，因为家里也没翻出什么要紧的证据，改造了几年，过了风头又被放了出来，这才留下了你看到的这些书，虽然纸业都发了黄，可这一本本里记着的，除了里面的故事，更是那时候的回忆。”
杨晓燕：“我姥爷真有骨气……”
杨妈妈：“那可不……想想那时候的人，为了留住自己想留住的，坚持着自己的坚持，实在是可歌可泣……”
杨晓燕：“爸，你就没点什么要说的吗？”
杨爸爸把嘴里的酱黄瓜嚼得嘎嘣脆，他嚼着想了一会儿说：“嗯……那个铁皮箱子的质量是真的很不错……”
返校第一天，杨晓燕带着学习用具，跟其他的几位同学一起，外出参加了数学竞赛。返校第五天，数学竞赛的成绩出来，有的人得了满分，杨晓燕42分。
数学课上，数学老师走到杨晓燕跟前的时候，点点她的桌子说：“你站起来。”
杨晓燕乖乖地站了起来。
数学老师：“你大声地说，你自己的竞赛分数是多少分。”
杨晓燕挺着腰杆，大声地说：“42分！”
数学老师：“看看看看，自己是取得了多好的成绩啊，还有脸这么大声地说出来。”
杨晓燕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数学老师接着说：“本来你一个考倒数的学生，平日里数学考试也就考个90多分刚刚及格，我也不相信你是能拿到参赛资格的。但是，无论你用了什么方法，你达到我订定的分数了，那我也没办法，我让你去了。可你呢？平时的赛前训练你从来不做，去参加个竞赛带42分回来，你知道其他的数学老师都怎么说我吗？他们都说我眼瞎，也都问我怎么就选了你这么个玩意上去了呢？……”
数学老师意犹未尽，意图再说，却被杨晓燕大声地打断了。
杨晓燕大声地说：“对！你就是瞎！”
数学老师站在杨晓燕的旁边一愣，全班的同学却开始哄堂大笑。
数学老师气急败坏地吼着：“杨晓燕，你敢当众顶撞老师，你不要命了呀？”
杨晓燕仍然一副雄赳赳气昂昂地样子，说：“我的生命可贵，但是为了价格更高的我的小小自尊，在您面前放肆一回，我觉得值了！”
数学老师掉头走回办公室，回荡在高一13班的，是久久未能平息的掌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