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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人间百态

西北大旱,小镇已经涌来越来越多的人。

富家。

“地里的情况如何?”富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摸着胡子问道。

“放心吧,爹,我已经加派人手了,那些荒民不敢下手的。”富老爷憨憨地笑道。

“灾祸连连,人间不太平啊。”

“是啊。”富老爷的胖脸上也难得出现了一丝忧愁。

富老爷子白了他一眼道:“富贵这孩子走了也有一段时间了。”

但这次,富老爷却没再回答,只是不自觉握住了手。

这步路,真的对吗?

楠竹巷右数第三家宅院,前不久刚挂上了柳府的牌匾,绕过曲曲折折的长廊,一间靠近竹林的书房里,柳老爷子正在挥毫作画。

而在东厢房柳夫人却看着面色铁青的柳老爷默默垂泪。

人间不太平,人间又何时太平过,那些山上人又岂会在乎草芥的喜怒哀乐。

东轩。

城外的流民越来越多了,阿宛的夫君被派去镇压闹事的流民,已经去了三天。

阿宛缝着衣衫,眉头紧蹙,突然针扎了手指,她摇摇头,放下衣衫,走向门外。

她来到东轩已经快三个月了。

那个人作为夫君对她很好,不舍得她干活,只要休沐在家,家里的活计就全是他一人在做。

他说还在学堂念书时就很喜欢她了,但那时他学习不好,而她身边除了顾羽,都是读书好的学子,他一直不敢接近她。

他说他鼓足勇气提亲,没想到她会答应,他说他会对她好的,好一辈子,他知道她喜欢的是温润如玉的君子,不是他这种五大三粗的人,但他一定会努力让她过上好日子,不让她后悔嫁给他。

他说这话时,手上很用力,紧紧抱着她,她没说话,在他怀里温婉地笑着,内心毫无波动。

她没想到他竟然还会提到顾羽,她也有很多话想说,她想问问他知不知道他父母干的活计是木凉寨找的,他能去学堂念书都是因为顾羽的爷爷。

她想问问他那天晚上为什么不肯偷偷放过顾羽。

她想问问他所谓的好日子就是让人间大乱,易子而食,女子被当成货物贩卖吗?

可她最终什么都没说,她只是有点想念木凉山上的秋千了。

她最喜欢和顾羽坐在那里聊天,流蕴她们总爱和顾羽玩闹,笑她作为一个练气二层的笨蛋总爱异想天开,但她却最喜欢听顾羽讲她的人生大计,什么时候去闯荡江湖,什么时候金盆洗手,什么时候回木凉寨当扛把子……

她还答应了顾羽,要在长天金榜题名衣锦还乡那天,帮忙把长天绑回木凉寨拜堂成亲。

她喜欢顾羽口中未来的自己。

可是,这一切都消失了。

她也有一个闯荡江湖的梦想,她也曾偷偷幻想过未来的夫君,他要长得像长天那样好看,他要武功高强,有侠义精神,但也要会诗词歌赋,她还想和顾羽订个儿女亲家……

而这一切都结束在漫天的大火里。

那个有点笨却有着一腔勇气,善良固执的姑娘,她以为会是她一辈子的朋友的姑娘,永远留在了十五岁。

她忘记对她说你所想象的未来也是我很喜欢很想要的未来,我喜欢极了那个故事里的我们。

谢府。

小草最近很郁闷,城外的流民越来越多了,半夜常常传来厮杀声,那些哀嚎、兵戈的声音搞得城内人心惶惶,往常在街头卖小吃的人都不摆摊了,西街卖老鸭汤的毛大哥上个月就回家去了。

前几天去那家新开的串串店吃饭,那位丰满的掌柜西施,也一脸忧愁地叹道,她的相好是玄武军的一名校尉,去城外镇压流民已经好多天了,还没见回来。

而那个总是会多给她加辣椒和杂酱的卖酸辣粉的老爷爷,在小草阻止他去城外时,对小草说他的家人在城外的村子里,他要去找他们。

可小草知道他出去了就回不来了,小草从前也是逃过荒的,她知道饿极了的流民有多么可怕。

有一次小草被十几个流民围住,他们用饥饿而赤裸的眼神盯着她,她怕极了,怕到说不出话来,在地上缩成一团。

就在那些人上前来抓她的时候,一路上一直给她分食物的大哥哥冲了出来,一把将她推开,他拦住那些人对她喊:“跑!”

可她动不了,她实在太害怕了,她看见那些人撕烂了他的衣服,他的手被一块一块地咬下来,太饿了,那些人太饿了,所以他们会吃人。

而他还紧紧抓住那些人,对她喊:“跑!跑啊!”

有人向她冲了来,他拼命挣扎想把那人拦住,他已经变得血肉模糊,看着他的眼睛她突然生出了勇气,冲着抓她的手狠狠咬了下去,然后她推开那个人向森林里跑去,她听见他一直在喊,他说:“跑!跑!你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那片森林流民不敢去,因为那里有很多狼,小草跑进去的那一晚,就遇见了狼群。

在黑暗里,一双又一双碧绿的眼睛出现,她想她可能没办法答应大哥哥的要求了,可是狼群的首领却把她带回了它们的巢穴。

从那天起她喝狼奶,吃野果还有被狼群杀死的野兽,她渐渐养出了一些肉。

直到那一天,大地颤抖,铁骑从西北而来,她听懂了狼群的话,他们要回到草原,去见自己的族人。

那天小草明白了原来这群狼不是出生在这片森林里,原来它们不是畜生。

后来,小草靠着在狼群学会的捕猎的方式一直走到了东轩,然后被公子带回了府。

从那以后,她吃到了许多好吃的东西,她一直记得她答应那个大哥哥的事情,她会一直活下去,她还要替大哥哥吃遍所有好吃的东西。

可惜,东轩城的店铺一天比一天少了。

老管家看见小草靠着廊下的柱子发呆,绕到她背后慢悠悠地说道:“不去服侍公子,又在这里发呆。”

小草惊了一下,瞪着眼睛转过头看着老管家道:“谢、谢、谢叔,你走路居然没有声音哎。”

“少啰嗦,还不快去!”

“哦!”小草连忙点头跑向书房,心想明明是公子让我不要打扰他的嘛。

她要随公子去中门了,王家派了玄武军来东轩,作为盟友,谢家的云骑尉自然也要去中门,而公子被他大哥任命为带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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