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提着篮子，跟着姚瑶上了胡家的土坡。
对面王家的大门在花媒婆出来之后就关上了，王二跟他媳妇杨氏，都在他瞎子老娘的屋里，一家三口正在合计什么。
“二啊，这次，真能把方小蝶给娶进来了？”王二的老娘抓着王二的手问。她眼睛都瞎了，双目空洞洞的，很多年没有出过门，一直躺在床上不动，看起来脸色白得不太正常，有些渗人。
“娘，放心吧！花媒婆把谢媒钱都收了，娘就等着喝喜酒，抱孙子吧！”王二想起方氏很快就能成为他的小妾，嘴巴都咧到了耳后根。
旁边的杨氏瞪了王二一眼，但是王二并没有几分收敛。
杨氏刚嫁给王二的时候，性子很厉害，可是好几年肚皮都没有动静，很多人说她生不了娃，她自己也怀疑自己身体有问题，又羞于因为这种事去看大夫，怕到时候真的坐实了她不能生这件事。
王二打方氏的主意，不是一天两天，甚至都不是一年两年了。对面胡玉堂他爹死得早，方氏刚一守寡，王二就盯上了她，那个时候杨氏还有底气管着王二，王二不敢怎么样。
到了如今，杨氏不想因为生不出孩子被王二给休了，倒不是她多留恋王二，而是一旦因为这个原因被休，她以后也别想嫁人了。
本来杨氏很强势，嫁进来之后不肯伺候王二的老娘，现在也都得低头伺候这个瞎子老太婆，因为她在家里的地位大不如前了。
纳了方氏，是王老婆子前天跟杨氏提的，不是王二说的，但杨氏知道，肯定是王二背着她，跟他老娘早就合计好了。
一开始杨氏肯定是反对的，毕竟哪个女人也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找别的女人。但是很快，王老婆子又拿生孩子的事情出来说，王二又说到时候胡家的房子和地，还有钱，都是他们的了，杨氏和老娘也都有人伺候了，方氏给他生了儿子就让杨氏养着，杨氏这下就心动了。
昨天杨氏根本没回娘家，一直在家里。半夜王二偷偷溜到对面，闯进胡家的时候，杨氏就在她家大门外面看着，屋子里的瞎子老娘也没睡，还在那里等着杨氏回去跟她说了一句，成了。
以前方氏的男人没死的时候，两家走动也不少，所以王家的人都了解方氏的心性，怕上门去提方氏不同意，就想出了这种阴招。正好胡玉堂昨夜不在家，只有方氏自己，他们想着，王二把方氏给强占了，方氏还能不从？
再加上他们今天请了花媒婆，把方氏描述成了一个放浪的寡妇，说方氏勾引王二已经很久了，话里话外透露了王二跟方氏早已经有一腿的“事实”。杨氏还装模作样地在花媒婆面前哭了一回，说她命苦，一副不情愿，但是不得不把方氏娶回来的样子。花媒婆不知道内情，就信了他们夫妻的话。
本身这种事一旦说出去，被怀疑的肯定就是女人，尤其那个女人还是个年轻的寡妇。看热闹的人的心理，自然是年轻的寡妇耐不住寂寞勾引男人这种真相，更能让他们兴奋……
这会儿王老婆子咧着没牙的嘴，笑了起来：“方小蝶一进门就给胡家生了个儿子，到时候肯定也能给我们家二宝生个儿子。”王二前面本来还有个哥，幼年夭折了，所以他成了王二。
王老婆子很高兴，接着说：“方小蝶做饭好吃，手巧，她会做刺绣，到时候就让她在家里一边伺候我，一边做绣活，做好了拿去卖，家里不就有钱了？”
杨氏撇嘴，心中难免嫉妒，想着方氏还没进门，这老婆子就巴巴地说起她的好处来了，王二在旁边还听得一脸得意。
然后王老婆子又问了王二一句：“二宝啊，昨儿个那事儿，成了没？要是成了呀，说不定二宝已经在她肚子里留种了……那我就等着抱孙子了……”
王二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但还是肯定地点了点头说：“我身体好好的，当然成了！娘放心，这次指定稳妥！花媒婆出去一说，她不跟我，还想跟谁？”
王家一家三口都沉浸在即将得到一个小妾，一个奴婢，一个生孩子的机器的喜悦之中……
却说姚瑶和小白，到了胡家，又敲了敲门，宋氏连忙出来把大门给开开，让他们进去了。
“娘，胡婶子怎么样？”姚瑶问。
宋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也没说话，把小白手里的篮子接了过去，问他们：“你们吃过了吗？没吃的话赶紧回家吃饭吧，这边有娘在就行了。”
“我想见见胡婶子，跟她说点事。”姚瑶说，“我不饿，大哥你呢？”
小白摇头：“我也不饿。”
“娘，我跟你一起进去送饭吧。”姚瑶说。
“我在外面坐一会儿。”小白说着，坐在了院子里，正对着那一丛芍药，然后转头问姚瑶，“丫丫，我们家也种这个花吧？”
“行，你找个铲子挖两棵，我等会儿跟胡婶子说一声，她肯定乐意。”姚瑶随口一说，跟着宋氏进屋去了。
小白当真去找铲子，过来小心地挖起了胡家院子里的芍药，他看到就觉得姚瑶会喜欢这个。
姚瑶跟着宋氏进了屋，见到了方氏。方氏坐在床上，脸色苍白，默默地流泪，眼神空洞，像是失了魂一样。
“婶子，我来看你了。”姚瑶开口，看着方氏说。
方氏听到姚瑶的声音，神情木然地转头，看向了姚瑶，叫了一声：“瑶儿……”声音都是沙哑的。
宋氏正在把姚瑶带过来的饭菜拿出来，姚瑶在床边坐下，握住了方氏冰凉的手，对她说：“婶子，我要跟你说件事。”
“你说……”方氏擦了一下眼泪，却擦不干净，一直流。
“这次的事情，是王家人合谋要害婶子。”姚瑶一开口，旁边端着饭过来的宋氏，心中就是一跳：“瑶儿，你咋知道的？”
“刚刚我跟大哥过来的时候，在坡下边碰上花媒婆从王家出来。”姚瑶说。
“花媒婆……他们要干什么？”宋氏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姚瑶就把她猜测的，王二两口子合谋，要逼方氏去给王二当小妾的事情，跟方氏和宋氏说了。
宋氏手中饭菜早已经放回了桌上去，她气得身子都在颤抖，脸都红了，她一向性子温和，这会儿痛骂了一句：“狗娘养的臭贱货！出门遭雷劈！”
方氏懵了，傻了，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姚瑶，喃喃地说：“他们……他们是想让我死……”
“他们不想让婶子死，想让婶子去给王二生儿子，给他们全家当牛做马，还想谋算胡家的房子，胡家的地，胡家的钱，精明着呢！”姚瑶冷哼了一声说。
方氏趴在被子上，嚎啕大哭，她不能理解，为什么她一家人做了一辈子的善事，她向来与人无争，到头来要遭受这样阴毒的算计，为什么……
宋氏过来安慰，姚瑶对着宋氏摇了摇头，她觉得方氏就得大哭出来，不然有些情绪憋着，人会疯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氏哭够了，猛然起身，双目赤红地说：“瑶儿，你会写字，我要你用我的血，写一封血书，我今晚就吊死在他们家门口，我死了，他们谁都别想好过！”
姚瑶心中微叹，可怜的方氏，除了自己死，也找不到更好的解脱和报复王家人的方法了，因为她杀不了那家人，就算能杀，她也不会那样做，她成了杀人犯，会给胡玉堂的人生和前途带来负面的影响，这是她万万不愿意的。
姚瑶握着方氏的手说：“婶子别怕，这件事，我已经有办法了。”
姚瑶跟方氏说，她跟花媒婆说好了，要先下手为强，反咬王二两口子一口，让他们颜面扫地，但没说她和小白打算废掉王二这件事。
“瑶儿，就算这样，那王二要是出来说，他已经把你婶子给……”宋氏皱眉。
“娘，不用担心，等他出来说话的时候，已经晚了！花媒婆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她造谣的能力，娘和婶子应该最清楚！”姚瑶说，“所以我想跟婶子说的是，你需要振作起来，好好的，光明正大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到时候事情捅出去，你咬死了不承认，我们就说是王二两口子往你身上泼脏水，反正别人都没看见，也不会王二说什么就是什么！婶子你要是怕了，才会被人抓住把柄，被人怀疑。为了你自己，为了玉堂，你必须振作！”
宋氏也握住了方氏的手：“妹子，瑶儿说得对！你要站起来，日子是自己的，你这些年好不容易熬过来，把玉堂送去上学了，不能让那些杂碎就这么把你跟你的家都给毁了啊！”
方氏听到胡玉堂的名字，神情激动起来：“对，我要振作……我不能遂了他们的愿……我方小蝶不是好欺负的……我要吃饭……嫂子，我要吃饭！吃完饭我就出去，我死都不承认王二来过！”
宋氏连忙去给方氏端饭，姚瑶还有最后一件事想问方氏：“胡婶子，还有个事儿，本来不该我说的，但这件事很重要。那王二有没有真的把婶子给……那个了？”
方氏神色一僵，宋氏端着碗的手抖了一下，觉得自家这二闺女小小年纪什么都懂，什么都敢说……
姚瑶看方氏不说话，就握着她的手说：“婶子你可别糊涂，如果真的有，你就当被臭虫咬了，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跟我大哥等会儿就去镇上给你抓副避子药吃了，避免你怀上那个杂碎的孩子，留下祸患。”
方氏听到这里，手微微颤了一下，神色难堪地摇了摇头，声如蚊蚋地说了两个字：“没有……”
姚瑶神色微喜，就听到方氏说：“我的门栓得很牢，王二可能是……怕惊动我，我叫喊起来，不敢砸门，一点一点撬开的……是他自己说他是半夜来的，撬门撬了很久，还打我巴掌，恼恨我把门栓得太严实……又说天已经亮了，我再喊，让人知道了，他是不怕，我的脸别想要了……他捆了我的手，衣服都没脱完……嫂子就在外面拍门了……”
宋氏神色一喜：“原来是这样！那妹子你没有被那个杂碎污了清白！根本不用怕他！”
姚瑶心中一松，又觉得有些无奈。这个世界的女人，连只赤裸的脚被男人看去，有时候都算是没了清白，只能嫁过去的。
在姚瑶看来，最坏的结果根本没发生，王二只能算强奸未遂，但是方氏的反应那么大，姚瑶也可以理解，毕竟她的衣服已经被王二给扯破了，身子也被王二给碰了，巨大的阴影已经留下了，王二出去一说，她也真的就是没了清白，总不能让方氏对外人说因为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就不算吧……
“婶子，那就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了，你赶紧振作起来，吃了饭就跟着我娘去我家做绣活。王二两口子等着身败名裂吧！”姚瑶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