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永徽元年,二月二十。
徐洵带着的大魏讨伐大军终于抵达雍凉大都督府所在地长安。
大成太祖,就是以长安为起点夺取天下。
长安有函谷关、陇西的沃野千里,南边有巴蜀的富庶,北边有胡人畜牧的便利,可以在三面防守,并向东方牵制诸侯,只要握住渭水通运京师,当东方有变,就可以顺流而下。正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于是,大成太祖决意定都长安。(实话实说,长安的地理位置确实是比洛阳好。)
“自古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徐洵在心中发誓:“我徐洵,宁愿千百年后,子孙于青史之上,不闻我名!”
徐洵明白一个道理:倘若后世子孙记得他的名字,对他推崇备至,岂非就说明,他今日所做的一切,最终被证明一场空?
那他宁愿被人遗忘。
徐洵认为,做到这一步的军人,才是真正的军人。
徐洵策马向前,忍不住回头,凝视着身后的山河,凝视身后的国土。
跟从洛阳出发时不同,出发时才带了五千中军。
徐洵一路进军,途中更是不断的抽调当地的郡国兵加入这支伐蜀大军。
途中,更有无数英雄好汉,豪杰壮士,良家子弟,自带干粮,前来投奔。(杨广第一次伐高句丽的时候有不少人自带干粮去。)
徐洵一路走来,走到长安的时候,他的队伍已经滚雪球一样的滚成了足足三万人的大军。
其中,从各地抽调的郡兵和民壮加起来才不过一万人。
剩下的人马,全是沿途投军的各方好汉。
这些好汉虽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彼此也基本不熟悉。
但进了军队后,并没有什么乱糟糟的事情发生。
他们就像一滴滴水珠一般,从四面八方汇入大军之中,短暂的熟悉后,立刻就融入了大军。
现在,由这些人组成的魏军队伍,至少在队列和秩序上,已经不输于一般的汉室郡兵。
之所以发生这样的事情。
是因为魏国长久以来秉持的是‘郡国兵’政策。
在基层的亭、里、乡、县、郡五级行政单位,每年都会在冬天组织地方的民兵进行军事训练。
而且,关中民风彪悍,民众普遍好武,甚至以武立家。
关中人知道,打仗,是能得到好处的。
在秦代的时候时,一个立功的士卒,立刻就有媒人上门做媒。商人奉上礼物,官府礼敬有加。
汉唐的时候,虽然较之秦代,有所不如。
但对士卒的抚恤和赏赐。却是没有减少的。
所以,没有什么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的想法。
恰恰相反。在那个文官集团,还没有开始统治的时代,底层民众唯一的没有限制的上升通道。就是通过战争,立功。授爵,授官,授宅。
实话说,假如不是徐洵严格把关,拒绝了无数自带干粮,想来投军的各路好汉,那么,他现在麾下军队的数量,恐怕要膨胀到三十万这个数字……
这并不夸张……
当年,文皇帝御驾亲征,平定渭北王曹从居的叛乱过程中,从四面八方赶去投效君王,报效国恩的各路好汉的人数,几近三十余万。
而严格要求之下的兵源素质,自然是相当出色。
几乎所有投军的好汉,都是身高七尺以上,膀大腰圆,且能熟练使用各种武器的壮汉。
当这支军队走到长安的时候,实际上已经完成了磨合。
整支军队,以中军的龙骧左卫为骨干,队率、司马一级的中层军官,基本都是中军龙骧卫出身。
徐洵通过这种方式,控制整个大军,如臂指挥。
徐洵入城后,立刻就将长安郡都周显叫到郡守衙门议事。
周显是积年老吏了。
文皇帝洪初二年的时候,他就已经是郡都。
所谓郡都,即是都吏,文皇帝所置,权力极大,通常代表郡守巡视地方县、乡、亭、里,劾举不法,膺惩豪强,缉捕盗匪,查处贪官污吏。
徐洵在来雍凉前,就已经调查过这位在当了十年都吏的周显。
周显之所以一直困居都吏之职,未得升迁,并非是因为他能力不足或者政绩不够。
恰恰相反,这位都吏在雍凉为都十年,年年的上计考核都相当不错。
按道理来说,他早该升迁了。
但……
这位周都吏早年的时候曾经在丞相衙门当过某曹令吏,是时任丞相黎阳的心腹。
黎阳倒台后,他要是还能升迁,那才见鬼了!
而,这个事情,从侧面,也能证明,这位周都吏是有真才实学的。
不然,都吏一职,乃郡守心腹。
要是没点本事,周显早被人撵下去了。
能让十几年来的历任郡守都不换人,这周显的厉害与手段,可见一般!
徐洵此次奉命灭蜀,自是希望跟地方官好好合作。
但,要是有人阳奉阴违,故意使绊子,下坑,那徐洵也早已经做好了杀人的准备!
他奉命出征,一路上更是将整个大军掌握在手,驾驭有度,行军路上,纪律严明,秋毫无犯。
这样的人,岂会害怕杀人?开玩笑,自他十九岁第一次上战场以来杀人就没怂过。
没多久,周显就穿戴着官服,束带快步进入都督府,来到了徐洵面前。
“下官雍州郡都显拜见都尉!”见到徐洵后,虽然有些惊讶这位左将军的年轻,因为徐洵只有三十岁,但他不是笨蛋,从大军入城后,立即井然有序的进入城中和城外的军营驻扎,没有发生任何扰民事件,周显就看得出来,这支军队的统帅是个人物。
这个金大腿了,周显当然也想抱!
如今雍州的北地郡出缺。
朝廷又意征讨不臣。
只要伺候好了出征的大军,将粮草补给支应好了,大军得胜班师回朝后,军功薄上哪能少的了他?
到时候起码也能混个郡尉,甚至直接出任郡守!
周显的配合让徐洵感到很满意。
有了这位雍州本地的地头蛇帮忙,大军的后勤补给输送应当是没问题的了。
大军在长安的消息很快就传到汉中,蜀国国内顿时就炸锅了。
十几万魏军,哪怕只是摆在边境上装装样子,不入蜀国国境半步,他们也吃不消!
而且,坏消息是一个接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