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过了一大半,孙成栋还没有要去找郭晨的意思。
不是他说话不算话,不把别人的事放在心上,只是他真的太困了。
加个QQ加到半夜一点多,他都还没想好申请好友消息怎么写,光是手机翻盖开开合合都有个几十遍。最后他实在烦躁地无以复加,打了一行“我是你爸爸”就发过去了。
没收到回音是一定的,毕竟当代高中生的作息不允许每个人都像他一样半夜修仙。
可是明知道这个情况,孙成栋还是睡不着,跟自己薄弱的困意活活抗争了一个小时,才艰难地进入了梦乡。
早上如果不是刘明汉苦口婆心左推右晃地把他从床上弄了起来,可能宿管查寝的时候他都还在蒙头大睡。
地点被迫改到了很好睡的数学课,吴老师的声音助眠作用相当不一般,她转个身写道题的功夫,孙成栋的呼噜就已经震天响了。
吴老师手里那只正写着字的粉笔“啪”一声断掉了。
她猛地转过身,“王洋你又睡觉!”
在数学课难得保持清醒的王洋猝不及防被一个来势汹汹的粉笔头正中眉心,无辜地睁大了眼睛,“老师,我没睡啊,我听课呢。”
吴老师有点尴尬,可她这点尴尬迅速被一声巨鼾激起的愤怒取代了,“谁在打呼噜!”
前排有几个好事的开始回头看。
顺着这些目光,吴老师成功地锁定了坐在角落里的孙成栋。
他对于敌人的到来丝毫不知情,还嚣张地吧嗒了两下嘴。
前座的同学转身想要叫醒他,却被吴老师阻止了,“别叫他。”
她把练习册用胳膊夹住,拖着椅子走下讲台,大费周章地坐到了孙成栋旁边,嗓门洪亮地说:“我们继续讲课。你们不用看我,看自己的练习册就可以,我脸上也没有解题方法,听着就行。下面这道题说要围建一个面积为360m2的矩形场地,要求矩形场地的一面利用需要维修的旧墙,其它三面围墙要新建,在旧墙的对面的新墙上要留一个宽度为2m的进出口……”
孙成栋开始有点意识到数学老师的存在感了。
近距离的“噪音”源源不断地传入他的耳朵,他不满地哼哼了两声,右腿从桌子旁边伸了出去,精准无误地踢飞了吴老师脚上那只大一码的高跟鞋。
周围的几个目击者忍不住笑出了声。
吴老师遭遇了自己教学生涯以来前所未有的障碍,终于忍无可忍把练习册拍到了孙成栋的后脑勺上,“你还睡不醒了是吧!”
孙成栋被飞来一本练习册惊得一激灵,“干什么玩意!”
他烦躁地一转头,就看见向来和蔼的吴老师正怒目圆睁地看着他,眼神里燃烧着熊熊怒火,铁扇公主的扇子都扇不灭的那种。
“干什么?我还想问问你干什么呢!在我的课上睡觉就算了啊,呼噜打那么响是要做什么!你睡觉你光荣是不是!”说着说着她有点委屈,“老师从来没有放弃过任何一个学生,老师觉得你们每一个都是好孩子,希望你们都能上好的大学,有好的前途,可是你是怎么对老师的……”吴老师越说越哽咽,“你……你……太让我伤心了!”
说完她才接过同学递过来的那只鞋子,随便蹬上,抱着练习册就回办公室了。
刁一凡赶忙叫数学课代表:“姜琦,快去办公室看看。”
姜琦闻声就起了身,小旋风似的跟了出去。
“其他人都别看热闹了,”刁一凡说,“先上自习。”他麻利地走到孙成栋旁边,“你跟我出来一下。”
刁班长把这个罪魁祸首带到了走廊里,低声说:“你得跟吴老师道个歉。”
孙成栋刚睡醒,脑筋反应速度还有点跟不上,好不容易明白了怎么回事,一时半会还难以接受新信息,“啊?”
“别啊了,”刁一凡面对这个校霸,拿出了自己全部的勇气和耐心,“我说,这事你做得不对,得跟吴老师道个歉去。”
孙成栋打心里觉得自己其实只是睡了个觉,也不算什么很过分的事,但是看刚才吴老师的表情,好像确实挺伤心的。
于是他就默认了自己要去道歉的安排。
但是接受容易,真让他去对吴老师声泪俱下,这事还是有点难度。
他挠挠后脑勺,“我怎么说啊?”
刁一凡一听这话瞬间松了口气,本来以为校霸可能要连喊带骂胖揍他一顿,可孙成栋这态度让他挺意外的。
“怎么说……”其实刁一凡也不怎么有经验,只能硬着头皮想,“先说对不起,辜负了老师的一片苦心,心里万分愧疚,然后表表决心,顺便解释一下你为啥睡着了。别直接说是因为困啊,你就说落下的功课太多了,昨天复习到深夜。”他看一眼迷迷瞪瞪的孙成栋,“记住了吗?”
孙成栋亮出招牌式的撇嘴,“差不多吧,我意会了。”
“还有个事我要提前告诉你,”刁一凡说,“这个事我得跟咱班主任说一声,因为不说他也会知道。你先去道歉,得到老师的原谅之后我再去说,倒时候你再跟我一块去忏悔一下,小概率写个检讨,这事就算完了。”
孙成栋心里骂了一句,妈的,早知道就他妈忍着点语文课再睡了。“不去不行吗?”
刁一凡言辞恳切:“你信我,这事你要是去找班主任了,检讨都算重的,但是你要是不去,后面有你麻烦的。”
“欸,行吧。”孙成栋答应的挺勉强,“我跟你去还不行么。”
刁一凡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你去吧。”
孙成栋终于难以抑制地思念起医院的生活来。好在事情进行的很顺利,道个歉低个头好像也不是多大的事,特别是自己真的做错了的时候。吴老师不是计较的人,也只数落了他几句,并且表示这节课全班要跟他受惩罚——上自习,就算把这事翻篇了。
走出数学组的时候孙成栋看了眼手表,离下课也没多久了。回教室也是干坐着,他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夹在手里就进了男厕所。
可惜一根烟能燃烧的时间很有限。
待在厕所并不比在教室干坐着舒服,甚至要更臭一点。正在他从厕所出来百无聊赖准备回教室的时候,远远地望见班级门口站着两个穿校服的人,正贼眉鼠眼地往里头看。
这个身形怎么看怎么眼熟。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朝教室走过去,猛地拍了一下其中一个的肩膀,“这不是晨哥吗,还没下课,怎么跑我们班串门来了?”
“你小子也在这班?”郭晨上下打量着孙成栋,“几个月没见,看来你恢复的不错啊。”
郭晨转身的瞬间,孙成栋就在心里呸了一口,几个月没见,越长越他娘的怂。
这话平常说说就算了,今天他老孙是平事的不是挑事的,身份特殊,要是逞口舌之快再把事坏了,可就砸了招牌了。
但是好话也从他嘴里冒不出来。
“这么长时间,装个假肢也他妈装完了。”孙成栋往楼梯口的方向歪了下脑袋,“聊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