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要抓我到什么时候？”聂小倩郁闷地说。
季三郎这会儿已经不满足于摸头发了，改为摸她的手掌。
他拉着她的手，从指尖一路向上摸到掌心，粗糙的指腹擦过她的肌肤，仔细的，一寸寸地抚摸，仿佛在抚摸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纵使聂小倩知道他看不见自己，但还是忍不住红了脸，别扭地挣扎起来。
“你有完没完！女孩子的手可以随便乱摸吗！你还说你不是流氓！你分明就是臭流氓！大色狼！死变态！”
季三郎对她的辱骂毫不在意，只随意地掏了掏耳朵，对着旁边吹了一口灰，痞里痞气道，“好吧，就算我是在对你耍流氓……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吧？反正我就耍流氓了，你又如何？”
“……”聂小倩顿时憋红了脸，最后愤而爆发，冲上去掐他脖子，“啊啊啊啊！气死我了！我要杀了你！”
奈何，聂小倩是一只战五渣。
即使她全力以赴的冲过去想掐死这个臭乞丐。
但是对方丝毫不害怕，甚至还特地将身体凑近一些，一伸手就揽住了聂小倩的腰，抱着她在巨石上滚了一圈，落在草地上，转眼又将她压在了身下。
“服是不服？”季三郎一手扶在她的腰上，一手抓着她的两只玉手，牢牢按在她头顶上方的草丛中，眼带笑意地问。
聂小倩躺在草地上，定神发觉自己的手脚都被制住，浑身上下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更加气炸了。
“你放开我！”
“不放，放了你就跑了。”
“你放开我啊！”
“嘻嘻，不放。”
“你……你……你怎么这样啊啊啊！呜呜呜呜……”
聂小倩没了辙，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恐惧害怕的情绪霎时捕获了她的心脏，她惶恐的想，自己不会被这混蛋就这样捉住，再也得不到自由了吧？
一时间，道士、法师、捉妖师一类称呼从她心底浮起，宛如巨大的阴影笼罩了心头，瑟瑟发抖。
她哭的真情实意，悲痛欲绝。
“呜哇哇哇哇……呜呜呜……”
“喂！你别哭啊！”
“呜呜呜呜……”
“好好好，我放开你还不成？你别哭啊！”
“呜哇……你是坏人！”
“我？行吧，我是坏人，我放开你啦，你快起来，别哭了。”
“呜呜呜……”
“小祖宗？姑奶奶？你别哭了好不好？不然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呜呜呜……你就是在欺负我！呜呜呜……”
就在这时，一道矮小的身影从月洞门出现，望着这边怒气冲冲地大喊了一声：“你做什么呢！”
季三郎眉心一跳，扭头看向月洞门，惊讶道：“三少爷？”
聂小倩猛地推开季三郎，如一阵风般呼咧的刮过他身边，蜷缩着躲进了蒲松龄矮小的身体后方，扒着他的肩膀继续哭：“小松龄！他欺负我呜呜呜！”
蒲松龄黑了脸。
季三郎一脸无辜，摊开手耸了耸肩，“三少爷，大半夜你怎么不睡觉，反而跑到外院来了？二门没锁吗？”
内院和外院之间的二门，平常夜晚都是落锁的，以免外院的外男冲撞了内院的女眷。
而住在内院的蒲松龄大晚上居然在外院出现，也难怪季三郎会如此询问。
蒲松龄原本是为了聂小倩久不归家，心怀担忧才跑出来找人的，谁想竟然看见了刚才的一幕——季三郎弓起身体趴伏在地上，牢牢压着聂小倩的手和脚。她挣扎着，眼泪不停地流，长头发在草地上散落一片，犹如鸦黑的羽翼。
她在哭泣。
而季三郎却在笑。
可恶！
蒲松龄又扭回头看了一眼哭的梨花带雨的聂小倩，原本担忧的情绪顿时变成了愤怒。
他瞪着季三郎，怒道：“你为什么欺负小倩！你想对她做什么！”
季三郎哑然：“……小倩？你看得见她？你认识她？”
蒲松龄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大意，他立刻板起脸，眼眸深邃，沉声道：“三郎，我知道你来历不凡，也感激你在困难时刻帮助了我，但你既然如今在蒲宅当差，就是蒲家的下人，我不希望你对我姐姐动手动脚！”
季三郎觉得这件事愈发离奇了。
他挠了挠自己狗啃似的乱发，不解道：“她是你姐姐？可我未曾听说过你有这般年纪的姊妹呀，而且还是个灵体，更不可能了。”
聂小倩哭泣暂停，心里一顿，狐疑起来。
季三郎为何用灵体一词？
如果自己是鬼魂，最常用的说法是女鬼吧？
难道所谓的灵体跟鬼魂不是同一种东西？所以自己才与火海里挣扎的那些鬼魂不一样么？
聂小倩收拾好心情，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
别怕，现在又小松龄在，你不会再被他捉住了，打起精神来！
聂小倩仗着对方看不见自己，于是从蒲松龄身后站起身，拉着他向后拽了拽，小声说道：“小松龄，别跟他硬碰硬，他很厉害。咱们先回去吧。”
蒲松龄不知道刚才两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全然信任聂小倩。
于是，他对季三郎道：“三郎，今日太晚了。我不追究你刚才对小倩姐做的事情，但你也要恪守本分，不可再打扰小倩姐，你可答应？”
以蒲松龄四岁稚龄来说，他此番话语已经足够优秀了，既保留了自己的强硬态度，又没有驳去三郎的面子，义正言辞，勇气可嘉。
奈何，季三郎从来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
季三郎眨了下眼睛，丹凤眼斜飞而起的眼尾犹如凤凰的尾羽，分外绚丽。
他道：“好呀，但你如何保证你的小倩姐不会来打扰我呢？刚才我好好的在院子里练功，是她跑过来对我动手动脚，还想偷学我的功法。”
“你放屁！”聂小倩气的大骂起来，“谁对你动手动脚了！谁偷学你功法了！”
季三郎微微侧头，似乎在聆听什么，很快，他露出笑容，说道：“谁先一巴掌拍在我肩上的？我原本还打算教你修道呢，既然你这么反感，看来是不必了。”
聂小倩话音一顿，眼睛微微睁大，瞳孔里露出不可思议的神光：“你……你想教我修炼？！”
蒲松龄立刻感觉到事情不妙，立即转身拉住聂小倩的袖子，说道：“小倩，我们走吧。”
聂小倩这下却有些不想走了。
她想知道季三郎说的是不是真的。他真的会教她修炼吗？
如果她学会了修炼，将来能不能变成……人？
季三郎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眸，仿佛知道聂小倩此刻内心所想，朗声道：“你若想学，我便教你。”
蒲松龄咬紧了牙，拽住聂小倩的袖子扯了扯，道：“小倩！回去！”
聂小倩深呼吸一次，知道蒲松龄要生气了，于是强迫自己将目光从季三郎的脸上挪开，落到蒲松龄身上。
她低下头，看着蒲松龄紧张的眼神，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好，我们回去。”
当下，蒲松龄也不顾上背后的季三郎如何了，他拉着聂小倩飞快穿过月洞门，向内院走去。他想快点将聂小倩与危险的家伙分开。
两人相携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里。
季三郎眯起眼睛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月洞门，又低下头，像只动物似的轻轻嗅了嗅自己的手心。
淡淡的桂花香气。
指腹间似乎还残留着抚摸她肌肤时细腻柔润的触感。
明明没有看到对方的相貌，但季三郎却莫名肯定，她是一个大美人。
啧，一不小心玩过火，把美人儿欺负哭了呢。
季三郎清亮璀璨的眸子里溢出一丝笑意，却没有丝毫歉疚感。
因为他知道，那只名为小倩的女鬼肯定会再来找他的。
所以他一点也不着急。
深夜，内院与外院交界的门口，小翠抱着胳膊站在那里瑟瑟发抖，看到蒲松龄回来，顿时松了一大口气，连忙上前拉住蒲松龄的手，“少爷！你可算回来了！好好的去外院做什么，若是让夫人知道了我帮你出院子，非打死我不可。”
蒲松龄随意地“嗯”了一声，埋头大步向自己的小角院走。
小翠把二门重新落了锁，钥匙偷偷塞回门房打瞌睡的婆子怀里，小跑追上了蒲松龄。
聂小倩跟在他身边，脑子里还在思考刚才季三郎所说的话，眼神颇有些茫然。
进了小角院，小翠没敢问蒲松龄去外院做什么了，只规规矩矩的替他打了洗脚水，又拧了脸帕替他擦了一遍脸，将他送进了被窝里。
“少爷早点睡。”
“嗯。”
等小翠端着洗脚水掀了帘子出去，蒲松龄立即从床上坐起来，望着屋里的聂小倩，面无表情道：“小倩，你今日去哪里了？”
聂小倩坐到床对面的木椅子上，低头看着脚丫子。听到蒲松龄的问话，她抬起头，迷茫的眼神落在蒲松龄的脸上，随即眼神恢复清明，轻轻答道：“去天上吹了一会儿风。”
蒲松龄抿了抿嘴，低声道：“你消失了一整天！”
聂小倩顿时满怀歉意的对他说，“抱歉，我不是故意想要抛下你的，我只是心情不好，所以出去吹了吹风。让你担心了吗？”
蒲松龄见她主动道歉，心底的怒气消散了一半，但还是有些不甘心，“你为什么心情不好？你在想什么？告诉我。”
聂小倩见他非要追根究底，于是幽幽叹了口气。
“小松龄，今日夫人的审问结果是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