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她要怎么做才能保护住这些一无所觉的人类？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人类被山鬼屠杀吗？
聂小倩脑子里一时间无数个念头闪过，心里害怕的不得了，但还是哆嗦着向前飞去，想要阻拦一下山鬼和赤豹的步伐。
不过，赤豹的速度可比聂小倩快多了！豹子本就是世界上以速度见长的动物之一，更何况赤豹并非普通野兽，而是灵兽。
他四条腿在地上奔跑起来时，由静转动几乎不需要任何铺垫，瞬间就嗖的一声就蹿了出去，眨眼便冲上了祭台。
祭台？
聂小倩追逐的脚步一顿，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笼罩在夜色里的祭台上，青萝掌心伸出数条藤蔓，一把捆起桌案上的祭品们，随后转身骑着赤豹回到了深林里。
聂小倩：原来冲上去是去抢……抢祭品吗？
进了山林之中，青萝明显松了一口气，她将掌心拎着的一连串头颅晃了晃，满意的开口道：“今年他们孝敬的东西不错，比往年还多了一头鹿首。走了，回去吃大餐了！”
聂小倩颤巍巍飞回来，问：“青萝，你要吃……吃这些东西？”
她看着那些血肉模糊的动物头颅，打了个哆嗦。
青萝拎起一个鹿头，一口咬下半只鹿耳朵，微微眯起眼睛享受的咀嚼起来，“当然！人类献给我的食物，我为什么不能吃？”
聂小倩看到她嘴角还挂着鲜红的血丝，顿时觉得有些恶心，有点想吐。
虽然这些野兽头颅散发着一股红烧肉的香味，但的的确确是生的啊，山鬼居然毫不犹豫的吃下去了……
呃，难道古代人总是用牲畜的头来祭祀，就是因为神明喜欢吃头？
赤豹驮着山鬼从山脚一路向上跃去，身后的篝火祭典渐渐消失在树木的遮挡之中。聂小倩跟着山鬼一路向前飞，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山老林之中，失去了方向。
山鬼带着聂小倩穿过一片茂密的树丛，转眼间来到了一片有着清澈山泉，鸟语花香的地方。
聂小倩注意到草坪上盛开着五颜六色的鲜花，其中一片铺着厚厚的干草，上面趴着一只毛色有花纹的大狸猫。
青萝将手拎着的一连串头颅往干草上一扔，说道：“文狸，开饭了！”
那只大花狸猫立刻一跃而起，叼住一只兽首，两只爪子按在地上低头啃咬起来。
赤豹也自己从中咬起一只个头最大的野猪首，跑到一旁进食。
山鬼盘腿坐在干草上，随手拿起刚才啃了一口的鹿首，小口小口撕咬吞食起来。
她光洁的上身顿时被蹭上了血渍，身上的藤蔓遮住了她胸部和下身，可两条健美修长的大长腿却毫不顾忌的展露在聂小倩面前。
这种时候，聂小倩觉得她就好像一只人形的野兽，与旁边的文狸和赤豹没什么不同。
青萝吃了一会儿，抬头看见聂小倩还站在原地，顿时吃饭的动作慢了下来。
她那双清澈的眼眸盯着聂小倩，迟疑道：“你想吃吗？其实你如果真的想吃，我分你一点点也不是不可以……”
“不！我不吃！”聂小倩坚决的摇起头来。
青萝顿时长呼一口气，笑了一声，“那就好，等我吃完再跟你聊，我要趁着灵性还未散尽前把这些祭品都吃掉。”
青萝吃饭的速度很快，几颗兽首被她三下五除二啃了个精光。
等她将吃完的兽首骸骨全部丢进河里，又捞起清水洗了洗脸，聂小倩才找到机会问出自己心底的疑惑。
“青萝，你为什么要吃这些祭品？里面含有灵性？为什么？”
青萝低头舔了舔手指尖，蓦然抬眸，眸光清幽，笑容清浅，“因为那些人类的祭祀仪式啊。他们祭祀的仪式，会赋予祭品微弱的灵性，虽然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不过反正自古以来就是这样，我们享用人类的供奉，保护人类安居，世世代代，长长久久。”
聂小倩愣了一下，反问道：“所以，其实祭品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祭祀仪式吗？”
青萝走到一棵绿荫大树下，坐在树干垂下的一个藤蔓编成的秋千上，自己缓缓荡了起来。
她勾起唇角，笑着摇了摇头，“非也，重要的是人类的诚心信仰。只有真心供奉的祭品才有灵性，那些做做样子的假供奉只不过是一些残肢断骸罢了。”
“原来是这样。”聂小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对青萝笑了起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山鬼看着她，突然开口道：“小鬼，你问这个做什么？”
聂小倩眨了眨眼，“就是有些不明白，所以想问问呀。”
山鬼忽然勾起唇角，道：“我还以为你想要抢我饭碗呢。”
“啊？没有没有！”聂小倩连忙摇头摆手，就差把脑袋摇晃拨浪鼓了。
“真奇怪，我明明不认识你，却感到亲切感。”山鬼青萝清亮的眸子里闪烁着野性的火光，仿佛猎豹盯上了猎物一般。
她畅快笑了一声，单脚站在秋千上，手里开出一朵鲜艳的花朵，随手抛给了聂小倩，“你不如留下来陪我吧，自从飞鸿走后，我自己在山里待着也寂寞。你若肯留下来陪我待一阵子，我便教你怎么在深山里战斗。”
本来就不想走的聂小倩此刻顿时无语，她嗫嚅道，“我留下来没问题，但战斗就算了吧，我也想跟别人打架……我是和平主义爱好者。”
“胡说！”山鬼神色一凛，“战斗是深山最神圣的事！在这片延绵不绝的山脉里，所有物种都在繁衍、捕猎、进食，这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战斗！战斗！你这么弱，还不学习战斗，难道等着被别人捕食吗？！”
聂小倩一个哆嗦，仿佛遇见了军训时的教官，下意识立正站好，随后才仔细回想了一下山鬼的话。
好像……挺有道理的？
聂小倩挠了挠脑袋，说：“那好吧，我跟你学战斗。”
山鬼青萝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那现在，我们就是朋友了！”聂小倩宣布道，笑着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青萝以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聂小倩，仿佛无法理解对方脑子里在想什么。不过她也没有甩开聂小倩的手掌，只是低头望着两人交握的手掌，有些恍惚：“朋友啊，真是一个遥远的词汇。”
“有多遥远？”聂小倩见她没有反抗，愈发大胆起来，甚至开始问一些寻根究底的话题。
“呵，小鬼。”青萝敲了一下她的头，“得寸进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不叫小鬼，我叫聂小倩，你教我小倩就好啦！”聂小倩争辩道。
山鬼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蓦然笑出来，宠溺道：“好，小倩。”
两人之间的身份在三言两语的试探间确定下来，彼此间的距离顿时拉近了很多。
聂小倩是青萝的朋友，而山鬼青萝也是聂小倩的朋友。
女生朋友之间，是最喜欢分享小秘密的。
聂小倩当即给山鬼讲了自己的故事，从刚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鬼，到后来缠着小屁孩寻找存在感，再到后来蒲松龄长大，两人之间发生了矛盾分道扬镳，而自己心里难受，才随便找了个方向胡乱飞，飞到了这座深山里，碰巧遇见了山鬼。
聂小倩将自己这段时间压在心底的难过和抑郁通通讲述了出来，等到最后一句话讲完，她心里舒服多了，也十分感激全程陪着她，听她抱怨却丝毫没有不耐烦的青萝。
青萝听完她的故事，开口评价道：“小倩，你不该强迫你的小朋友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聂小倩愣了一下，歪头疑惑道：“什么？”
“你明知道他喜欢你，却让他娶别的女人，这是对他的侮辱。”山鬼直截了当的说，没有丝毫委婉提醒，“还有前面，他讨厌他的母亲，讨厌他的兄嫂，那他们为什么还要生活在一起？难道不是让双方都不痛快吗？你的小朋友太软弱了。若是存兮在这里，肯定不会这般窝囊，而是直接离开家，自己独立生存！”
山鬼看似身材健美性格强大，好似对什么都胜券在握似的，但某些想法却有种异样的单纯。
聂小倩苦笑了一声，道：“青萝，你没有在人间生活过，不懂人类之间的困扰。父母长辈的养育之恩，手足兄弟的血脉之情，哪里能说断就断呢！”
她顿了顿，又问：“你刚才说了一个‘存兮’，他是谁？也是人类吗？”
山鬼野性十足眼眸里忽然多了一丝温柔，就连脸上凶残的红痕图腾都温柔了下来。她清幽的嗓子缓缓说道：“存兮是我捡的孩子。跟你的情况相似，我是在二十年前遇见他的。”
接着，山鬼开始讲述她自己的故事。
“那是一个春天的雨夜，深林里到处都是从天而降的雨水，砸在树叶上发出噼啪的声音，脚下的泥土全都湿透了，我走在深林里巡视四周，忽然听到了一声猫仔似的细小哭声。”
“我寻着声音找过去，在一颗古老的榕树下看到了一个被打湿的襁褓，里面裹着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长得十分可爱，只可惜一只手上长着六根手指。怕是因此才被人类遗弃在了我的深林里。那就是我的存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