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正钧这里想的美滋滋,殊不知段虞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叔叔婶婶今天对侄儿说了这些掏心窝子的话,侄儿的心也是肉做的,倒是觉得有几分惭愧。”
段正钧笑容挂了个满脸,忙道:“没关系,没关系,你能懂叔叔婶婶的辛苦就好。”他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呼呼几下把茶叶吹到一旁。
段虞绕着桌子走一圈,在两人对面坐下,突然暖声道:“叔叔婶婶的辛苦侄儿都看在眼里,眼看着叔叔婶婶年老体衰,还要打理公司许多事物,实在忍见不得,今天侄儿就做个主,东部的市场二叔就不要管了,尽管交给下边的人做,两位在家享享清福就好了。”
“噗——”段正钧一口茶喷出来,杯子没抓稳从手上摔下去,在地上砸个粉碎。
事情转变的太剧烈,伊敏脸色突变,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竖起柳眉横眉冷对:“段虞你别欺人太甚,那是老爷子生前都分好了的,白底黑字说的清清楚楚,算我们的私产,怎么由得你做主!”
段正钧也是听得心惊肉跳,有句话憋着没说出来,忍不住在心里大骂: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把控了整个段家,现在连旁支的东西也要霸占!
空气中弥漫着噼噼啪啪的火星。
刚刚还和乐融融的一家人,因为段虞这句话,装不下去了,张牙舞爪的獠牙也开始伸出来了。
段虞瞧着段正钧不觉间眼中露出的凶光,笑得更深,突然问道:“家尧现在怎么样了?”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夫妻两都不淡定了,自打上次段家尧犯了事后,段虞虽说是要砍手,但一直以来也没见什么动静,段家尧因为害怕还跑国外去躲了一段时间,他们都觉得段虞应该是消气了,最近才把人接回来。
这又提出那件事,段虞是想干什么?伊敏心生忐忑。
看两人都不说话,段虞笑道:“瞧把您们紧张的,那是我兄弟,说两句气话到底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不过……”段虞玩味道:“我心软,别人可软不起来,比如那地下赌场的人,你们也听说过吧,那些人可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心软?!
这可能是伊敏活了大半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要说论这心狠手辣,他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
他这是在威胁他们,伊敏脑袋有些发晕,想着如果家尧真的被地下赌场那伙人抓去了,简直不敢想象,一时间连对段虞的害怕都忘记了,崩溃道:
“你想把家尧交给那些人,绝不可能,他身上那点堵贷,你稍微伸伸手就堵上了,你怎么就这么心狠,要看着你弟弟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煮饭阿姨陈姨一直在偏厅,她之前注意到段虞桌子上的药没喝,就又现煎了一碗,这时候端着药站在大厅里有些手足无措。
刚刚门铃响了,她看先生在忙,就自己打开门,没想到这两人话都没一句就火急火燎地冲进来,这跟先生还没聊着几句就吵起来了,她视线看着地上打碎的瓷杯,有些肉疼,听瞿先生说,那可是有些年代的古收藏,名贵着呢!
她这边还没心疼够,眼前一花,就晃眼见一人闪过去,手上的药碗不翼而飞。
伊敏正欲大骂,突然旁边一股热气传来,紧接着脸上痛起来。
冒着烟的漆黑浓稠液体自伊敏头上不断往下滴落,她这时候再也顾不得优雅和稳重,一边尖叫一边胡乱的伸手擦拭。
段正钧挨着伊敏坐着,也难逃厄运,袖口上也溅的是,他腾地站起来,二话不说就举起桌上仅剩的茶杯狠狠朝着褚楚砸过去!
“你他妈活腻……”
他骂人的话还没说完就倏地顿住,下一秒褚楚感觉身体一暖,被人抱入怀中,随之扑面而来的气味很好闻,不是什么香水,是干净的中草药味,淡淡的甘甜甘甜的,闻起来让人很放松,也很舒服。
“嘭——哐当——”
茶杯砸在肉体上,又摔下去,在地上摔个粉碎。
瞿奉揉揉被砸痛的手腕,一脚踢开玻璃碎片,问他身后的两人:“先生、幺小姐,你们没事吧?”
段虞俯身去看褚楚,细致地在她身上查看一番,看是没什么不妥,才放下心来。
褚楚手里还拿着空药碗,就这么愣愣地看着段虞,不知该作何反应。
“傻了?就这么冲过来?”段虞去摸她的脸。
褚楚偏着头,柔柔地拿软软的脸去蹭他的手,像小动物般温顺无害。
段虞眸色加深,定定看着她,那里面的深意让人疯狂,如同漩涡要把人吸进去,他闭了下眼,转开视线,把褚楚手上的空碗取下,放在茶几上,然后牵着人在沙发上坐下。
让人意外的是褚楚怎么都不坐,只是阴冷地盯着对面段正钧伊敏夫妇。
“小畜生!你在看什么!”伊敏刚刚被无端端泼了一身药汁,显得狼狈之极,这会被褚楚这么盯着恨不得撕烂她的脸。
段正钧还是看出一些门道,心惊的同时忙拉着气急败坏的妻子,要给段虞赔罪:“时虞,我……”
但是他刚说了一句话就被段虞打断:“行了!”
段虞连客气都懒得应付,单刀直入:“东边的地充公抵债,近几年叔叔也没少刮我公司的油水,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现在让你们把这个窟窿也堵上,叔叔怕是出去卖血也还不上,至于家尧的事……”段虞看着两人:“他也不小了,敢做就得负责,在地下赌场欠下的千万赌资我一分也不会替他还,别忘了,那些以后都是国家的钱,谁也别想动。”
段正钧脸上的肌肉在抽搐,他捏紧手,在这一刻,无力与心中的悲鸣无法抑制,甚至起了与段虞同归于尽的想法。
感觉到身边的安静,他晃神去看身边的妻子,发现她却是紧紧看着那个神经病,也不知瞧出个什么来,连听到如此重要的事也没个反应。
段虞手指漫不经心地敲击在沙发扶手上,忽地望向瞿奉。
瞿奉颔首,打开别墅大门,对段正钧伊敏夫妇道:“两位请回。”
段正钧一出别墅门,脸上蜿蜒的泪水就淌下了,他一个五六十岁的大男人,这时候对着炙热的太阳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那可是我十几年的心血啊,就这么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