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我刚才的“不敬”,四脚龙竟然要罚我给大殿扫灰。这活计原本不是我的差事,从来没干过。拿着一个鸡毛掸子不知从何入手,东挥一下,西挥一下。心想着最该去去灰的是四脚龙的眼睛,本姑娘虽然不好看,但是也不至于越长越丑吧。
心里正想着,手下不留神差点把一个花瓶掀翻了,还好手疾眼快接住了,对上四脚龙微恼的眼神。
“你会不会干活?”,四脚龙搁下了手中的笔,径直走来,接过我手中的鸡毛掸子,“我教你,看仔细了。”
我赶紧点头称是。四脚龙一如既往是个好夫子,“这扫灰要轻,不然弄得满堂皆是浮灰”,一边讲解一边示范。作为一头有洁癖的龙,扫灰自然是不放过每一个角落,端的是细致严谨。
看着四脚龙扫得专心致志,心无旁骛,无所事事的我不敢妨碍,只好坐在书案旁吃点水果,不知不觉又睡着了,委实是困了。睡意朦胧中竟是被四脚龙抱回到我自己的床上。
打这以后,沧溟海君宠幸贴身侍女的传言便像长了翅膀一样被口耳相传。于是,侍女姐姐们对我的态度都不一样了,特别恭敬,“哪能劳烦您呐,这些粗活我们来干便行了,您歇着。”细细对我更是避而不见。
直到过了些日子,幽精与元神的慢慢融合,让我开始懂得了什么叫男女有别。于是在言行上特意与四脚龙保持距离,渐渐地刺耳的舆论淡了很多。
这个月四脚龙都是披着战甲在外争战,方薰姑姑便让我们把君上所有的衣服都翻出来整理熨烫。一件熟悉的衣袍映入眼帘,是我第一次见四脚龙时他穿过的,随手一摸竟摸出一个簪子。
这簪子一下子勾出了原本模糊的回忆,就像一阵清风吹走了灰霾,我才知道最近总在梦中出现的男子叫做孔顷,为着他的一份情谊才误打误撞来到这东海。如今簪子已经寻回,幽精在鲛珠的引导下开始恢复了些近期的记忆,而在昆山的记忆仍然模糊不清,看来是到了回昆山的时候了。
不过四脚龙也真是不厚道,把我如此珍视的物件随手塞衣服里,难怪我遍寻不得。想及此,原本想等他回来再告别的心思烟消云散,我看今晚夜深人静之时便是回去的良机。
简单机械的工作最是无聊,趁方薰姑姑离开,几个侍女姐姐开始唠嗑。
“你知道吗?听说南海长公主明日要来,要求我们王爷履行婚约呢。”
“诶,我也刚听说啦,南海长公主长得可美了,和我们王爷,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不是么!”
听到这里,细细一怔,就这失神的功夫,手下正在熨烫的衣服被烧出一个大洞。
从洞中望去,是一堆侍女姐姐惊慌的表情,“这可是南海长公主送给王爷的衣裳,亲手缝制的,这怎么办?”“对啊,王爷明天要穿这衣服见公主呢!”
“这么大的洞,要不补补?”我问道。
“这布料极其稀有,听说来自罕见的玛瑙红树,趁君上还未发觉,赶紧去采点来补上。”藻怡见多识广,给出了解决之道。
而细细还是一脸懵的样子,木木地转过头来对我说,“初九,我怕,你陪我去好不好?”
我心想着临走前能帮一把便帮一把,爽快的答应。
一路兜兜转转,跟着细细走,还是没看到所谓的玛瑙红树,可她也不让我向周围的鱼群问路,只是让我放心跟着她。
寻觅了一个时辰,到了一片泥岩沼泽,中心一大片树长得高大繁茂,暗红的叶子随着水流招展。我转头问细细,“这树看着不寻常,阴气很重,你确定这是玛瑙红树?”
“当真是它,这树稀罕少见”,细细扯着我的衣袖,“初九,我看见那红叶子,就想到我爹爹和哥哥们血洒战场的那一抹,心里慌得很,你替我去采好不好?”
眼见得细细吓得脸都白了,我只好答应勉力一试。刚刚踏近一步,脚下的泥看着坚硬似岩实际犹如沼泽,瞬间没过了小腿。我害怕越陷越深,便加快了速度走向最近的一棵小红树,待把小树苗挖出来时,沼泽已经没过了腰部,心念御土决正欲离开,却惊觉无效。
御风决,御火决,御水决……齐齐失灵,这泥岩沼泽竟然术法无效。
“细细,救我!”我急切呼救。
原本惊慌失措缩成一团的细细,此时却一脸淡定的站在那,丝毫没有帮助我的意思。我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怒目呵斥,“你是故意把我引进来的!”
“真蠢,如今才反应过来,是不是太晚了?”
眼前的细细仿佛变成了一个陌生人,那么遥远。背叛的滋味,犹如把往昔的美好的时光一点一点撕裂给你看,心,冰冷到了极点。
“为何要这样做?”如今之际,我得问个明白。
细细得意的露出笑容,“你可知道,引你来东海的海龟其实是君上的赤旬阁老,辅佐过四朝海君。他守在昆山的金丝结界数月才等到你落单,唯一没料到的是你竟栽进了海君浴室。而海君却迟迟不对你动手,阁老这才派了我来调查,这只鹦鹉螺能把它每日所闻悉数传到我这。”
细细从衣袖里拿出一个鹦鹉螺,和我的那只一模一样。“听闻凤凰一族都是赤子之心,送你便收下,啧啧,真是一点防备心都没有。也难怪你作为这天上地下唯一的白凤凰,拥有世间最纯净的毛羽。只有用你这至纯的毛羽,才能尽快刷去东海海源上至污之物。”
我竟不知自己还有打扫卫生的用途。“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不去西天佛祖那找精卫,设计我作甚。”
“精卫的毛不似你的这样至纯,悉数拔光亦无大用,另她是炎帝幺女的转世,又投入了佛祖的门下,若动了她就是与天界和佛界同时为敌。区区一个东海岂敢抗衡,就只好打你们鸟族的主意了。我估计只需要用掉你身上一半的凤凰毛,倒不至于丧命”。
没了一半的毛羽,就如把一位孤傲的文人剃了阴阳头,虽未斩首,实则碾碎了精神脊柱。这种被迫拔毛的羞辱,对我们凤凰而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我气得想要跳起来,这一动,在泥岩沼泽中陷得更深了,转眼便没过了胸部。
细细转身欲走,“泥岩沼泽附近术法无效,我得走远些才能发传音符召唤来赤旬阁老,在君上回来之前拯救东海海源,就算君上想拦也拦不住了。你最好别动,否则越陷越深,待我和赤旬阁老谈妥了筹码,自会救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