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有会叹气的时候！”颜喻有一种恶作剧得逞的感觉，抱膝坐在地上，看着一片寂静的操场，听着入秋时，风穿过树梢的沙沙声。
今晚没有星星，连月亮都是模糊的。韩数想起他和惠意在操场的谈话，不知不觉，也跟着坐了下来，就像那日两人轻声攀谈一般的情形。
又好像，哪里不一样。
“喂，你刚刚干嘛抓着她的手往外跑？我都没来得及！你急个什么！”
“……当时脑子里就跟发下来的新鲜的试卷一样，空白一片，就抓着人跑出去了啊！”
“鬼信。”
“那你觉得我得给你一个什么答案？或者说，你想听到一个什么更棒的答案？”
颜喻改成盘膝坐了，眼睛很认真的盯着韩数：“你今天晚上好像格外不耐烦。”
一阵沉默，连树叶晃动的声音都没有了，只能听见轻轻的呼吸声。
“倒是说句话。”
“我没有不耐烦，但是你好像在挑刺。”韩数难得没有表现出他面对女生的那种“宽宏大量”。
颜喻马上还嘴：“我讲话一直这样，是你今天突然变了的！”
一定要挤出一个答案吗？
我们才十五岁，给出一个什么答案？有关青春，连接着未来的那种，流光溢彩别具一格的答案，对吧？
“不肯讲话......你干嘛还呆在这里？校医说了赶紧回教室！”
韩数低下头，他该剪头发了，几根头发快要遮住他的眼睛：“放心不下……我知道劝你回去你也不听的。还有，不要在惠意前面说什么，好好学习啊颜喻，开学考很快就......”
“承认了？”
“我承认什么了我？”
“承认你的那点小心思啊，我视力好得很，看得出来。”
“……那真是好眼睛。”
“谬赞！不过我可告诉你，”颜喻把身体微微前倾，冰凉的风拂过耳畔，“不要搞事情，现在是高一。”
惠意慢吞吞走出医务室的时候，看见的是这样一个奇怪场景。韩数和颜喻两人贴墙站着标准军姿，真真是站如松。而且一样的表情严肃，好像在较劲。
“刚才校医不是叫你们先回班？”惠意要动手去挠脖子，被颜喻一掌劈下来，“别挠，回班吧。”
明晃晃的教室安安静静，颜喻先试探性的踏进门，老师不在，只有一室的探究眼神。
惠意装作什么也看不到，顶着红彤彤的脖子走回座位。刚坐好，罗梧桐和上官睦马上围过来：“怎么了？没事吧？”
“食物过敏。”颜喻不愿多说，从刚才跟韩数讲完话开始，直到现在心情都不是很好。她多少看得出惠意是不排斥韩数的，但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是因为不想让惠意被抢走还是因为从两人身上找不出自己和另一个人的半点影子......
“那你吃了什么东西啊？”上官睦又问。
“姜，你们以后记着点不要给她碰姜。”韩数拉开椅子，指一指门口，示意大家小心老师突然进来。
晚自习结束。
学生们走得似乎都很快，颜喻还在把一张张卷子塞进书包，而上官睦则按捺不住掏出了手机，另外三个人或坐或站在旁边等着。只有韩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罗梧桐跟他开起了玩笑，惠意则把身边的四个人打量了一遍。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新的生活，有了这几个人，或许，会变得越来越好。
“那么我们走啦！”颜喻拍拍惠意的背，惠意刚要跟她一起转身离开，突然想起来还没跟那三个男生道别，喊了一声：“等等！”
三个男生同时转身，看着笑容略略羞涩的惠意。
“晚安！”
也祝你晚，安。
倒是关悦轩，从回到宿舍开始就一直哭，声音断断续续，听得惠意很不耐烦。她明明说过了原谅她啊，怎么，唉......
颜喻和惠意只好用手机交流。
惠意【9:54】为什么她还在哭？我明明原谅了她的。
颜喻【9:54】......呃，不要想太多，关悦轩很愧疚而已，你早点睡吧，我来安慰她就行。
然后翻身下床，哄着关悦轩，满脑子却都是刚才惠意一进宿舍的画面。
(没错，开始进入回忆）
门被扭开，惠意的鞋子还没脱好，关悦轩就支支吾吾走近，然后突然哭倒在她怀里，鼻涕眼泪双管齐下的那种孟姜女式哭法。关悦轩嘴里尽是些断断续续的词语，什么“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也给我吃生姜吧哦不我对生姜不过敏完蛋了啊惠意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而惠意一开始还很有耐心的安慰她，后来被闹得皱了眉，因为关悦轩哭的没完没了，每次抬头看到惠意鲜红鲜红的皮肤，又决堤。
惠意抽出一张纸巾递上去：“你别哭了，我没时间写题了，而且好吵。”
关悦轩的啜泣声越来越小，而颜喻站在一旁摇头。惠意觉得自己貌似说错话了，赶紧补了一句：“我是说，我又要安慰你，又要写题，显得我很不尊重你的眼泪......这样吧，要么你等我一会儿，我写完了你继续哭？”
关悦轩哭得更大声了。
唉......
颜喻想着，惠意是什么新型生物呢怎么这么不会安慰人呢？该不会普天之下也就一个韩数忍得了她吧......
而床上的惠意翻了个身，她连题目都忘记做了。
第二天，幸而班主任没有察觉任何异样，没有提到昨天开学仪式颜喻和惠意没到场的事情。惠意只当她是让韩数几个蒙了过去，安心低下头写题目。昨晚脖子上的红色消退了，但还是有些腻腻痒痒的不舒服。惠意暗暗发誓今后吃东西前一定要检查有没有姜，过敏真的太难受了。
昨夜韩数入睡的较晚，原因是一直在担心惠意过敏的事情。想发短信过去问一问情况，却又怕打扰到惠意。要知道惠意学习起来完全没人敢找她。
惠意抬头看了一下正在看着眉飞色舞的语文老师的他，发觉异样，青色眼睑在韩数平常一直明润的脸色上是显得那么突兀。
她关上笔盒，不由自主问了一句：“你脸色不是很好。”
韩数反应了一下，忙回道：“啊，呃，是吗？哦我认床来着，到这边不太习惯......”
两人都没再多说什么，看得出来对方的欲言又止，还是住嘴，专心听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