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地铁站，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而且都有一个共同特点：汗味。
咸的臭的酸的各种味道纠缠在一起，直直窜入他们的鼻孔，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惠意和韩数捂上了鼻子。
相视一笑。
惠意自己抱着一箱矿泉水，最终还是因为力气不够，改用两只手去搂。
韩数本来要说什么，突然看见惠意用一个膝盖顶着箱子，左手扶着，右手去够自己口袋里的手机。
手机是新买的，中考前，父亲给她买了一部智能手机，用了不到一个星期。
“喂？妈妈。”惠意看见韩数放下自己的矿泉水箱，靠过来拿她的。突然接近的气息让惠意有些微微晃神，直到手机的另一头传来了声音，“惠意？惠意？你在听吗？”
“哦哦，我在听的。”她边回答边对韩数点点头，“怎么了？”
常莲巧关掉抽烟机：“你回来没？”
“刚进地铁站，在等地铁。”
“你回来的时候顺便去买点水果，我今天没煮鱼，你快点回来。”常莲巧说完立刻挂掉电话。
看着已经息屏的手机，惠意忍不住绽出一个笑容，这一笑，韩数怔住了。
谁知道，原来惠意也会笑。
谁知道，惠意笑起来竟然这么好看。
她重新抱回自己的那一箱矿泉水：“中午到我家来吃饭好吧？”
地铁到了，两人一前一后走上去，韩数问：“你不怕我把你家吃光？”
“不会，而且你到我们家来，我和我妈妈都会很高兴的。”
“好，那就当是今天的劳务费了。谢谢！”韩数咧开嘴笑，傻气得很。
终于挤出地铁，韩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我家也在这一站。”
惠意没有惊讶，只是点点头。
没有得到惠意的其他反应，韩数只好跟着她继续前进。要走上一段路，路边有清洁奶奶扫到一堆的树叶。一段不长不短的路，自然也就看到惠意住的那个小区了。这里很幽静，可能是偏僻的缘故，行人不多。
“稍微等一下！”惠意把箱子放在一个小卖部角落，小卖部角落有一把发黄的老藤椅，随着风的摆动吱吱呀呀的发出声音。
韩数有点好奇惠意要干什么，他跟着伸了个脑袋进去，只看到惠意背对着自己，和老板交谈。
老板是个秃头老公公，跟惠意交谈完毕便起身就往小卖部更里面走去。
惠意的目光追随着老公公的背影，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一看。正好看到韩数的呆呆的目光，不经大脑思考便立刻冲他嫣然一笑。
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要有一个这样的举动。
韩数没有反应，他看着初中生涯几乎没笑过的惠意，在今天短短相处的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里已经对他笑过好几遍，每一次都如同缓缓翻开的书页。
简单，明了，让人想好好的品读一番。
不乏清澈。
等他反应过来要回以一个笑容时，她早就转了回去。
其实韩数不喜欢什么“笑的像花一样盛开”那样的比喻，谁也没几十个小时一直守着一朵花，亲眼看着它绽开，怎么就知道一个人的笑容，如同花一样？
反正，最起码韩数翻过书，他知道翻开新书的那一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封面崭新，未曾翻阅过，内心充斥的期待像潮水一样翻卷过来，铺天盖地，避无可避。
韩数不知道自己总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一直在偷偷看她——或者说，在默默关注惠意。她比任何一个女孩都要平凡，抛入人海是绝对找不出她的。
脑子里还在转动着一面接一面的古怪东西，惠意就拎着一袋水果出来了，手指被袋子勒得发黄。
“我帮你拿，你带路。”韩数注意到这一细节，往前跨一步就抢过了红色塑料袋。袋子的口被打了一个结，沉甸甸的，看不出是什么。
惠意带他绕过一栋楼，领着韩数爬了四层，对着一户贴了红艳艳对联的人家的门敲敲。
常莲巧把湿漉漉的手往干布上随便拍拍，快步走到门口开门。先是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女儿，正要开口说话，就瞥见楼道处另一个淡灰色的影子，有一头轻轻地盖在惠意的腿上。
少年手里抱着一个矿泉水箱，上面还放着一个装满水果的红色塑料袋。
“阿姨好！我是韩数，惠意的同学和好朋友！”韩数很积极，礼貌地进行自我介绍。这让常莲巧给他的初步印象打上高分，毕竟女儿几乎不曾带过朋友到家里，顶多是颜喻偶尔来这里坐坐。这次带了另一个同学，还是一个男同学，跟女儿时常缄默不语的形象形成鲜明对比。她以为惠意身边的朋友也会是寡言少语的书呆子，不承想是这么阳光开朗的孩子。
刚才还称自己是惠意的好朋友，常莲巧忍不住看了惠意一眼，然后把目光打在韩数手里的一大堆东西。
“你好啊韩数，我是惠意的妈妈，你叫我惠阿姨就好啦！进来吧进来吧！惠意你怎么让人家拿了这么多东西？你还没吃过中午饭吧，留下来一起吃吧！爬四层楼，怪累的，还要帮惠意拿这么多东西。”常莲巧敞开大门，惠意就先一步把箱子抱进自己的房间。
“阿姨，这些是我自己要搬的，而且不重啊！”韩数说完，看见重新折返的惠意两手空空，要拿自己手上的箱子。同时嘴巴里还说着，“我本来就请他来家里......”
“阿姨！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韩数突然高声问道，惠意不解的看他一眼，就听他小声的说。
“你刚才可没跟阿姨说过要请我来你家吃饭，要是让阿姨知道你没事先跟她打招呼，你就得完蛋。”
“——对哦。”惠意这才想到自己考虑不周的地方，还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我妈会让我完蛋？”
“不是说阿姨不好，她好热情——我妈就这样！没提前告诉她上官睦要来我家她事后肯定骂我，说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她好把家里打扫一下。”韩数冲她挤眉弄眼，微微一笑就走进屋里了。
“韩数啊，你刚才在说什么阿姨没听见，厨房油烟机声音有点儿大。”常莲巧从厨房里探了个脑袋出来。
韩数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就是看您有什么体力活儿给我做。”
常莲巧笑出声，灰灰锅铲：“你这是到我家来做苦力来啦？没有的，惠意，你带韩数去洗个手，我最后一个菜要准备出锅啦！”
惠意应声回答，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顺便把装有水果的袋子提进厨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