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看到那天项檀被众人逼无路可退的场景。
窗外并没有那日的电闪雷鸣,也没有紧咬的下唇和咄咄逼人的视线。
一切是那样不同,又那样相同。惠意很努力的提起精神,积极配合校方的调查。项檀从自己受到处分开始,就不停的搜集一切可用来对季愉纯造成致命性打击的证据,这也给无论是老师还是惠意省了不少事。然而,进进出出教务处多次,班上的同学难免多了几句讨论。惹得颜喻发了好大的火,叫他们不要乱说。
正在所有人忙得团团转的时候,没人看到角落一脸阴霾的罗梧桐。
他开始不修边幅,面色发青。原本很是整洁干净的大男孩,现在怎么看都是一副萎靡的样子。自从季愉纯没回学校,他便像是被抽走最后一丝活气的娃娃,每天机械性的吃饭、学习和睡觉。
早上起床,他没有跟以前一样站在镜子前整理好乌糟糟的头发,洗漱过后,随便套上衣服就往寝室外面走。衣服上的褶皱过于明显,他又是班长,升旗仪式站在班级队伍的最前面,被路过的领导多看了几眼,导致班主任都忍不住动手帮他整理仪容。
晚上吃饭,味同嚼蜡。颜喻端着餐盘坐到他对面,亲眼看着罗梧桐夹了鱼往嘴里放,没过一会儿,又亲自送他去校医室——连同一直坐在不远处默默观察的韩数、上官睦、陈煊歌和惠意。
几个人站在校医室,占了很大的位置,被校医挥挥手赶出去:“取个鱼骨而已,不要大惊小怪!”
“你们先去外面等着吧,我留下来。”韩数对身旁的几个人说,眼神黯淡。
四个人识趣的退出去。
很怕韩数和罗梧桐打起来的颜喻,站在离门口较近的地方不肯离开,还时不时趴墙偷听。上官睦抽搐着嘴角:“你觉得校医会允许他的那些医疗器械被打坏吗?”
“万一呢?”颜喻不走,脑袋往医务室探。
劝说未果,上官睦终于不耐烦了,放出最狠的一招。
“你再不过来,我这个星期都不搭理你,信不信?”
远处的颜喻耷拉着脑袋朝上官睦走去,嘴里嘟嘟哝哝。
“只有上官睦治得了颜喻。”陈煊歌抱着手臂边笑边摇头。
身旁的惠意点点头,回应他一个很淡的笑容:“她很在意上官睦。”
许久,陈煊歌才接着说:“嗯,就像,韩数很在意你一样。”
注意到惊讶和不解的目光后,陈煊歌轻轻吐出一口气:“你表示要劝说季愉纯时,韩数很心疼也很生气。但是比起惩罚伤害你的人,他更想尊重你的意愿。”
“你也知道,我在校外有房子住,平时放学都不跟你们一起走。有一天晚上,征得许可以后,韩数很突然的就来我这边过夜。我们的聊天一直持续到半夜,第二天他带着黑眼圈回学校,到教室的第一时间竟然不是像别人一样趴桌子补觉,而是拿起你的习题册做批注。我补觉前还多问了几句,被他呛了一顿。”
“上次找项檀之前,他差点没忍住去找到季愉纯,想先你一步,替你完成‘劝说’,这个麻烦又复杂的任务。在男生里,韩数算是一个比较能洞察细节的人,他事事为你考虑,所以也因为这件事情,并不愉快。而且,你没发现吗?每次只要我跟你有互动,他就会像被狗咬了,整个人都很紧张,很不开心。刚开始我真的不明白,后来因为我的父亲和他的父亲认识,加之你的事情,渐渐熟起来。演变到现在,他很喜欢一言不合就开始噎我的话。”
“我讲话可能有些乱七八糟······这个成语是这么用吧?说了这些,如果你还没听明白我的意思,也没关系。日久见人心,相处久了,你自然可以懂得韩数这个人,究竟有多么······嗯······”陈煊歌不好意思的笑笑,他不能说出“爱你”两个字。自己想顺水推舟,帮上一把,但就这个样子来看,实在不能心急。
这就是母亲以前一直生活的国家吗?爱一个人,会用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最柔和的感觉表达。不是大声喊出有关“爱”的宣言,也不是轰轰烈烈,飞蛾扑火。
而是要么抵在她的背后,时刻提醒她“撑不住了,还有我”;或者挡在她的身前排除万难,让她知道“真正的依靠”。
这是第一次听到陈煊歌表达的很多关于韩数的想法。惠意是半懂的,她很贴心的接话,好让陈煊歌不用那么辛苦的组织语言。
似懂非懂,大胆的猜测,结合陈煊歌说的话。颜喻始终叫自己自信一些,心硬一些,她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
这又让惠意想起,地铁上的一吻。
她的目光绕开了正在跟对方耍赖的上官睦和颜喻,穿过傍晚淡淡雾气中摇曳的温柔,破开一切纷杂的思绪,来到医务室门口。
“我可能懂了,谢谢。”惠意这次是很真心的在笑,温婉的样子,叫陈煊歌看了,内心更加温暖平和。
她真的很像自己的母亲,温婉,内心的柔软总能叫自己看见。
等到韩数和罗梧桐并肩从医务室走出来时,大家均是一愣,然后都心照不宣的笑了。罗梧桐的面色略显苍白,但这样也已经算是不错。之后的很多事情,韩数会再继续慢慢告诉他,知道他全部接受为止。
生活好像回归平静,又好像从来没有偏离了轨迹。韩数有问过惠意是不是在生气,他跟罗梧桐的“重归于好”,可不能以让惠意生气为代价。
可是听到惠意说:“我没有生过气,相反,我更感激你,你做的是对的,因为现在的结果,大家有目共睹,我,或者你,都敢说现在的样子不好吗?韩数,你不要介怀了。”
当时只觉得微风过,留下她不轻不重的话语,还有眼睛里的真诚。
他当然开心,开心的不得了。惠意的字字句句他都是记在心里的,这一次,最是难忘。
和父亲商量完的陈煊歌暂时要留在中国念完高中,以前只是想到母亲生活过的国家走一走,看一看。没想到这里的风土人情和相处方式,和国外有着不一样的舒服。身边的这群朋友很热情开朗,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却都有一个共性:善良。
他们都很真挚,用不一样的方式照顾对方,可能是直接流露出来的,也可能是默默付出的。
他都看得到,韩数的善良,是默默;罗梧桐的善良,是选择理解;颜喻的善良,是一心向阳;上官睦的善良,是挺身而出;而惠意的善良,就是柔软。
能遇到这么一群人,实在是太好。
送完陈煊歌的父亲上飞机,韩数捅一捅陈煊歌的胳膊:“喂,那天我跟罗梧桐从医务室出来,看到你跟惠意在说话。你们讲了什么?”
“你这么有本事,不如去问惠意?”陈煊歌狡黠的笑容,让韩数觉得一阵气闷。
而事情落幕以后,项檀跟大家的关系也总归是缓和许多。至少看在惠意的面子上,大家并不想为难她——连惠意都原谅她了,大家还有什么可放不下的呢?
只是,新的战争也拉响了,关于,韩数的“神秘女友”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