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外的走廊里,我和马总倚着墙,四目相对,面面相觑。马总脸上还是那温润的笑容,但是我能看出他眼神里划过了一丝失落。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说便已知道了答案,可这些话还必须走个形式。
马总先打破了尴尬的沉默:“考虑地怎么样了?”
辞职和分手一样,分两种:和平的、暴躁的。虽然这家公司给我的,和我给予它的,并不在一条水平线上,但也没到撕破脸的地步,抛开狗屁制度和极个别人的缘故,大家相处的还是十分融洽的。之所以会纠结,也是败在了这点上,无情者伤人,有情者自伤。
就算之前第三家公司,小人当道,神坑无比,我也只是从容地要回了本该属于我的年假和工资。对付贱人,最忌讳的就是纠缠,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们下一步会做出什么。当然,现在这家公司仅仅是有些奇葩和逻辑不清,所以我也没必要说些有的没的,散买卖,不散交情。
我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大概是解脱后的安逸,“想好了,我还是决定离职。”
其实马总心里如同一面明镜,离职不同于分手,分手可能是情侣间无聊的“情趣游戏”,但员工提出离职,肯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没有玄奘取经的坚定,离职这两个字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分手不是没有回头箭,但离职是真的没有。
“所以你还是决定要走?”借着走廊里不是很明朗的灯光,我看见马总眼睛里闪过一丝晶亮。于私,毕竟交情不错,更多的大概是于公,他失去了一个吃得少跑得快扛得多的好马儿。“你说你去你朋友那家公司是做什么的来着?你要是觉得工资太低,咱们还可以谈。”马总追问着,似乎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可以说服我留下。
说到工资,如果想给早就谈了,也不至于拖到现在。而且,如果我用离职作为筹码,要挟涨工资,也太不讲江湖道义了,这种事我万万做不出来。“跟钱没关系。”我说道,这句话也确实是事实。我虽然贪财好色,但好在还有一身正气。
“那是一家创客公司,我就负责宣传策划这块。”我想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跟我上一家公司的职位差不多,内容创意总监。”这是我特意想强调的,工资就算了,但是给我的职位让我尴尬了三个月。我可以吃苦,但我受不得委屈,大事上我看得很开,但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可能真的是睚眦必报。大概,这也是处女座被黑的原因吧。
“既然留不住你,那就算了,祝你那边飞黄腾达吧。”马总的笑容中多了几许无奈。说完,我们便回了公司。我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要收拾,茶叶、钢笔水、键盘还有几包纸巾,我都分给了几个同事,连我放在公司的书,都没有拿回来,唯一带回来的只有一个杯子。
正当我准备出门的时候,马总叫住了我:“领导在楼上呢,过去道个别吧。”
我叹了口气,跟着马总上了楼。
还是熟悉的开场,还是熟悉的对白。张总并没有留我,这是他的脾气,我们都是那种不会低头怕王冠掉下来的臭脾气。张总又问了我一些下一家公司的情况,但那根本就是我为了离职编纂的借口。
“那他们给你多少股份啊?”张总忽然问道。
这个问题我并没有仔细想过,先是一愣,但转念一想,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顾及的了。“10%。”
“10%?这么多?”张总诧异道。
“他们那缺人,而且也有我的构思在里面。”我见招拆招,其实这些对白都没什么实在意义,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终于,大家结束了大家都很想结束但是又不好意思出口的聊天。这时候,我遇到了一个让我有些尴尬的事情:管库房钥匙的邹总和张岩出去办事,都不在公司,我的静物箱一时半会拿不回来。
但,是我的,肯定是我的。马总说过两天邹总那边完事了,通知我回来拿,顺便一起喝顿酒。喝酒吃肉什么的,大概就是客气客气,真情实感和虚与委蛇我还是能分辨的。走出写字楼的大厅,阳光西斜,有些刺眼。我带着自嘲的笑了笑,一梦黄粱,恍如隔世。
能温柔这世界的,从来不是时光,而是酒和猫。我离开公司,迫不及待地想回家抱抱我的瓜皮。
一大家,我就闻到了一丝不和谐的气息,我妈冷眼地坐在沙发上,眼皮都没抬的问道:“辞拉?”
“嗯。”对于更年期的女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躲。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会以什么理由不高兴,更不要自寻死路地去和她们讲道理。道理,在这里是不存在的。
我直接躲进了自己的房间,瓜皮看到我回来,直接从床上跳了袭来,在我脚边蹭来蹭去。我的手,触碰到瓜皮柔软的皮毛时,心头的乌云似乎散了一点。瓜皮貌似看出了我的心情的不朗润,继续撒娇卖萌,可能此刻它会觉得我们这些人类真麻烦,动不动就心情不好。忽然,手机里传来了熟悉的铃声,是柳漪打来的。
“怎么样啊?正式离职了?”柳漪倒是开门见山,好不啰嗦。
“对呀。”我挤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容。
“怎么感觉你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啊?怎么了?舍不得?”柳漪追问道。
我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辞职,我妈觉得不好,正酝酿着作妖呢?她是过更年期,我特么是渡劫……”
“要不你来乐山躲两天?”柳漪道。
“算了,最近穷的都快卖身了。下个月还有贷款要还呢……”说完,我叹了口气。
“你个傻狍子,人家都是开公司赔钱,你一个打工的还赔钱。”柳漪打趣道。
“我傻逼呗……”
挂断了电话,我的预感变成了现实。母上大人开始了狂风暴雨模式,理由就是我进家之后,鞋随便甩,没放好。其实只是我的高跟鞋,有一只放倒了而已。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就是孙悟空,唐僧念紧箍咒时的孙悟空。人一失去理智,就容易口不择言,有些伤人的话,也蹦了出来。
我长叹一口气,抱着瓜皮就出门了。坐在车里,我想哭,但是我告诉自己:我不能。都是一米多高的人了,哭能解决什么问题。
回到另一处房子,打开冰箱,我竟然忘了冰箱里毛都没有这个事实。抬腿就踢了冰箱一脚,结果脚趾传来一阵剧痛,我为什么要穿着拖鞋踢冰箱?安置好瓜皮,我便去超市准备采购一番,这几天我就打算闭关修行。躲一躲这人世的喧嚣叨扰,歇一歇这一身的疲惫,补一补这内心的疮痍。
漫无目的在超市里逛着,直到我一个陌生声音从背后叫住了我,“辛蔓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