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周正与何娇
“小周，门外有人找你，是个很漂亮的女生喏。”某男同学暧昧的冲他眨眨眼，脑袋努了努门口的方向。
“找我？”周正疑惑的走到门口，看到的是个身穿别校服装的陌生女孩，“你找我么？”
“你是周正吗？”女孩不答反问，清脆的声音略显稚嫩。
“我是，我们有见过么？”周正更加奇怪了。
“呵呵，我叫何娇，那边学校的。喏，现在不就相互认识了嘛。”何娇眨巴着棕黄色的凤眼，变魔术般的从身后拿出一只小巧的黄玫瑰，“送给你的见面礼。”
“嗬～一朵玫瑰花？”
“拿着呗。”何娇二话不说的硬塞到他的手里。
“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有什么的，不就是一朵普通的花嘛，它又不会吃了你地。”何娇双手紧握的藏在身后，说得义正词严，可脸上却是一片晚霞的风采。
“可是，”看到她急得要落泪的眼睛，周正只好收回伸出的手又耸了下肩，“好吧，谢谢你的花，玫瑰很香。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何娇咬了下下嘴唇，嗫嚅了半天的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可爱的笑脸，“明天上午九点整，喷泉公园门口，来了就告诉你。一定要来噢，别忘了九点在喷泉公园门口。”
“对不起，明天我已经约了人了。”
“我会一直等到你来的。”她有一瞬间的迟疑，但很快的她撅着嘴巴不知是认真还是玩笑的说出这句话。
去还是不去呢？天知道他现在的心理有多么的复杂：一个女生，一个漂亮的女生，一个刚刚才被认识的漂亮女生，还是送自己玫瑰花的奇怪女生……难道是自己走了桃花运？
周正把玫瑰举到眼前端详一番后，有些无语的笑了起来，“真奇怪。”
他决定明天还是去吧，必定让一个女孩子等是件有失风度的事，如果她是开玩笑的，那就当是自己被愚弄好了……
喷泉公园是这个城市里为数不多的以娱乐为主的公共场所，只是对于小孩子来说才是个游戏天堂，因为这里的设施都过于“小巧”，不过还是有令“大人们”也青睐有加的浪漫环境格局。这里也是离周正学校不过两站地的距离，很近，这样他可以有充足的准备时间。一想到昨天那个女生的大胆行为，想到昨天那朵货真价实的黄玫瑰，周正还是止不住面露笑容，但是他必须拒绝她的任何要求甚至请求。
他又一次坚定自己的决心而后下了公交车。
大概是公共场所不花钱的缘故，来这里的人很多，尤其是小孩子，成群的打打闹闹嘻嘻哈哈。周正看了他们一会然后才四处寻找她的身影。
还差十分钟才是九点整。
等他环视一周不得其果，要沿原路回去的时候——
那一瞬间，他好像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背后划过。风的话，力量大了些。可能是因为心理作用，感觉肩膀被“嘭”的拍了一下。
他追寻着风的轨迹，向后扭动身体，印入眼帘的是昨天那个女生：
一袭淡粉色的连衣及膝长裙下配了一双白色的高帮运动鞋，显然有些奇怪，可还是把满面红潮的何娇衬托得更加的可爱。只是，这样的天气适合这样穿么？
“早上好！周正～”
“早。你等了很久了么？”他看到她的嘴唇上冻得有些发紫。
“没有，我才刚到。”
她下意识的摩擦了下胳膊，动作很隐秘，就像是给那块肌肤抓痒似的一带而过。
“早饭我还没吃，要不一起去吧，那边的餐厅里提供早点。”周正提议道，应该是她来的太早又怕等不到自己所以一直没敢吃饭，此刻的她是毫不犹豫的举手赞同。
餐厅里生意很旺，大概它是这附近唯一一家提供早餐的缘故，所以排了很长时间的队伍才轮到他俩，不过也无所谓，这里很暖和，至少她的体温回升到了正常温度。
“嗨～这就叫做‘怜香惜玉’吧。”吃着紫米粥的何娇突然向毫无准备的周正砸下这么一句话，又狡黠的冲他眨眨眼。
“我，只是饿了。”
“哼，骗人，你都根本没动。”
看着自己点的东西，周正确实一直在犹豫要不要适当的吃上一两口，可是她就提前说出理由来，弄得他尴尬的咳了几声，不过心理上倒是没有刚才那般的拘谨。
“谢谢你。”何娇又小声地嘀咕了句。
周正报以微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我们没有见过吧，你为什么知道我？”
“呵呵，是你没见过我，但是我知道你，而且想了解你。”
“为什么？”
“因为我很敬慕你呀，超级敬慕！”
——晕，敬慕啊？我身上没什么可以让人敬慕的方面啊。啊，对了，除了学习。
“如果你以后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就来找我吧。”
“噢～”何娇咬着筷子笑得极其夸张甚至是诡计得逞的“奸笑”，“这可不是我说的，你要说话算话才行。”
周正点着太阳穴好笑的看着她，他知道刚才自己已经跳进了她的陷阱里。
“放心，我比你小两届，所以我的课题你肯定会。”她安抚似的说着，看样子她崇拜的不是他的学习啊，因为她并不知道他是他们校的第一高才生，否则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他们又陷入一段时间的安静内，何娇又在解决周正的早餐，他则是无聊的四处环视，突然她抬起头说：“我决定从今天起，我要叫你‘哥哥’。”
周正从自己的床上醒来，眼皮和身体都显得那么的沉重，他想翻个身，但是试了几次却感觉无能为力。眼前的光线又来回的晃荡了几下，不远处断断续续的传来一些声音，好像是在叫自己……
“哥哥～周正哥哥～”
声音在耳朵里来回的撞击，忍受不了的周正终于睁开眼睛，愣愣的看着灰蒙蒙的天花板发呆，惊讶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床上。许久，他才想起刚才的打斗中自己是受了伤昏迷了，应该是何娇把他弄回来的，突然心往下一沉，他不禁焦急起来的唤道，“何娇～”
“哥哥，你醒了！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何娇跪在他的床头泪眼婆娑的连连道歉，要不是因为她，周正也不会受伤。
“你是圣女帮的头头？”
圣女帮顾名思义就是一群由不良女生组建而成的黑帮，在校主要是敲诈学生和教师，在外则是争抢地盘的见血打斗，可能还有别的。
周正知道这个帮，不是因为它多么的有名，而是她的存在。他的一个同学以前跟他长谈过，要他和她保持距离，也介绍了帮派间的明争暗斗的恐怖性。可笑的是，自己不但没听反而也参与其中。感受到身体上的疼痛，现在才问自己到底后悔么？
“哥哥，真的对不起～”何娇不敢看他，怕看到他眼中的失望。
“唉，你是喽。”语气恢复到以往的温和。他觉得自己并不后悔，只因为她还称自己为哥哥这一点，“离开那里吧，何娇，那不适合你。”
“对不起，哥哥，我不能离开她们。”何娇坚决的说道，只是指甲深深地陷进手心里，她想用疼痛给自己打气。她不能离弃那些跟随她的姐妹，即使在世人眼中她们是多么多么的不齿。
“不要任性了，好么。”周正拉住她的手臂，语气带着哀求。
“今天的事我真的很抱歉，哥哥，我会讨回的，一定。”她拂去手臂上温暖的手掌毅然地走了出去，哐的带上门。
宿舍里又是空荡荡的宁静，现在是寒假，整幢楼里除了有限的几个住校生外再没有其他人，整间宿舍里只有他一个，没有人可以商量。
周正第一次有了很思念亲人的情感，他想起了那个不算称职但却很和蔼的老父亲，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突然想听他的声音哪怕第一句又是骂他的也无所谓。
打开手机翻了好几遍后，盯着清绿色的荧光屏他才蓦然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记过他的号码……
他捂着脑袋傻笑，忽然她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闪现在脑内：我会讨回的，一定。
——天啊，她该不会是……
刚才那个想从背后袭击她反被他击倒的人好像是三下街的一个叫什么霸的混混，他自报家门的时候由于自己的不感兴趣就没什么印象，不过这混混真是个浑蛋，竟然装死玩偷袭。周正不知不觉的又摸了摸后脑勺，那里现在还鼓着包呢。
“三下街。请问，你知不知道那边有个叫什么霸的混混帮？”刚一搭上车，周正赶忙问司机大叔。
“三下街的王霸帮啊，知道，它可是不好惹的，小伙子我建议你最好不要自找麻烦。”
“王八？”周正笑它的老大不是想自嘲就是脑筋不好使，“谢谢，我是以前听朋友提起过一次，所以有些好奇，它在那里的势力真的很大么。”
“王霸帮名字由来就是王霸本人，势力的大小不好说，我只能告诉你，那里的警察也要让他三分。”
——那何娇岂不是很危险了。
“对不起，大叔您能开快点么？”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的向后撤退，他闭上干涩的眼睛自行湿润，也避免眼看时间上带来的压迫感。
仔细算算与何娇相处快半个月了吧，每次都是她主动出现在自己的视力范围内嘘寒问暖的，时不时的带给自己一些惊喜的小礼物，刚开始还有些责备她的胡闹，可久而久之便想当然的认为习惯，也习惯到不过问有关她的一切。
周正倚靠在医院走廊的扶椅里，双手紧握着把手，他抬头又看了眼不远处亮着红灯的急诊室的门，又闭上眼帘。
她的出手很猛，动作也相当流利，那个小混混在她的气势下毫无还手之力的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但是她忘记了两方的人数差，她被报复的很惨，在自己的眼前，看着她被几个不良男女群殴，那一刻自己竟然失去的所有的同情心，当时有的只是愤恨，恨她的任性和不自量力的行为……
“哥哥，快走～”
双手不知不觉间揪住自己的头发，周正猛地睁开刺疼的双眼望向那扇门，刚才的一瞬间他还以为她已经俏皮的站在自己的身旁了。
“请问你是病人的家属么？”
红灯退去，一个身穿白大褂架着眼镜的中年男子问瘫坐在椅子里的周正，他立刻起身却有一刻的犹豫，对于她的身份背景自己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我是她哥哥，”他自己都惊讶于自己可以说的如此的坦然。“她，怎么样了？”
“不用担心，病人只是轻微的软组织损坏，住院治疗几天就行，你先跟我去办住院手续。”
“谢谢，麻烦医生了。”
——必须要说服她脱离那种生活，一定。周正暗暗的捏紧拳头。
照顾受伤的妹妹的好哥哥。医院的人们几乎都是这么得出结论的，可他们不知道他心里很懊恼这些事情。
“天要下雪啦。”周正抬头盯着满头的乌黑天空不由得皱起眉头，他自己煲了排骨汤正准备送去医院，这些天游说何娇不得其果，反倒是闹得起了口角，惹得她一瘸一拐的摔门自己离开。“今天就赔个不是吧，也别在强迫她了。”
一阵冷冽的寒风灌进周正稍有些敞开的衣领里，他打了个寒颤，捏紧衣领加快了步伐。
“老大，这是我们集体送给你的礼物，拜托一定要收下。”一个红靴子的女生把满怀的黄色玫瑰花塞给躺在病床上的何娇。
“88朵，这么多呀！”何娇看着手中的卡片心里暖暖的，又为她们的“奢侈”皱了眉，现在这个季节的玫瑰价格真是明着强。
“老大喜欢，所以一不小心就买了这么多。88象征着发和平安！是吧。”这个红靴子女生又发起了号召，引得身后的其他女生纷纷应和。
“对啊，就是这样。我们希望老大你赶快好起来，看我们怎么把那堆王八给灭了的。”
“我们绝对不会放过那些卑鄙的家伙。”红靴子女生咬牙切齿的挤出这句话，同时病房的门打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外表俊朗温和的男生，“你谁？”
“你们都不许去。”沉着的低吼声吓得一帮女生团在一起。
“喂，帅哥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啦，竟敢偷听我们‘圣女帮’的谈话。”红靴子女生昂首挺胸的瞪大双眼。
何娇看到他的一瞬间面色忽红忽白的来回变换了好几次，最后她“哗”的起身站在床边，一眨不眨的偷觑他的反应，“哥哥～”
“啊～～？”众女哗然不解。
“哥哥？”穿红靴子的女生重复她的话又来回看他们俩人的长相，心里想老大不是个孤儿么，怎么突然多了位老哥？
“何娇，不要再去找王霸帮，答应我离开圣女帮的，这种生活太危险了，你只是个女孩子，还有大好的将来要走。”
“谢谢你总是为我着想，但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仅没想过也不会离开圣女帮和她们的。”
“何娇！”周正对眼前固执又任性的女生毫无办法，本来一路上想好今天不和她讨论这个问题的，可无意间听到她们的谈话内容后焦急的失去了理智，现在又拐到了死角……
“没听到啊，我们老大说不用你管。出去吧～！”穿红靴子的女生高傲的抬起下巴冲门口方向点点头。
周正向来温和的双眸此时也因为生气而闪着怒意，“闭嘴，丑女，我又没和你说话。”
“周正，我不允许你这样侮辱我的朋友。”
“朋友？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真会毁了你的。”
“你给我出去，出去！”
“抱歉，答应我照顾好自己。”
“哼……”
整片树林突然“哗啦啦～”齐声奏起了交响曲，适时的打破刚才陡然沉静的寂寞。赵惠环用手捋开飞到眼前的长发，抬头四下观赏起这片以前根本没来过的地方。
“那算是我们最后一次的完整对话了。”小周老师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也欣赏起眼前的这片自然景色。
“问题一：为什么自那以后你们都没见面了么？我猜她那时一定没去。问题二：下雨的场景嘞，你吃啦？”赵惠环一口气丢出自己的问题，小周老师见惯不怪的回答：
“她那时候确实没有去，只是她的手下把王霸帮的老巢给闹了一番，我想是那个穿红靴的女生对我当时说的话的挑衅吧。唉～也因为那次打架她的腿和手的骨骼至今都没能复原。”
小周老师自责的撇了下嘴角，“何娇是个孤儿，这也是那个女生告诉我的。其实当时我也猜到一些，每当我问及她的家人时，她都是干硬的转移了话题。那时我还要面临毕业带来的压力，也曾一度的忘记了她的存在，偶然想起时又不知道怎么联络她，只会傻傻地站在那个公园门口。呵呵，在她心目中我算是个不称职的‘哥哥’吧。”
赵惠环抬起头注视眼前的男子，看他嗫嚅的嘴唇，想象当时的他站在公园门口像个失意的人到处张望，渴望自己要等的某人会突然出现，一直到人群散去还不放弃。
“你确实是个不称职的哥哥。”她这样回答，他只是点点头。
“想不想听故事。”小周老师突然笑嘻嘻的朝她眨眨眼，一只手抚在一棵树干上来回的摩擦，“从前在一棵满是创伤的老树上艰辛的生活着四只乌鸦，乌鸦爸爸、乌鸦妈妈、乌鸦弟弟和乌鸦姐姐。这四只乌鸦很久很久没有吃饱饭，有一天乌鸦弟弟终于饿得呱呱大叫起来，其他三只乌鸦经过商议后，乌鸦爸妈只好把家里仅剩的食物都喂给了他，这点食物吃完就真的没了呀。
后来乌鸦爸爸找来乌鸦姐姐说‘我们去找食物好使家里渡过难关’它点头同意了，只是让乌鸦姐姐都不敢相信的是，乌鸦爸爸竟然在半途把她卖给了一个猎人。生活在铁笼子里的乌鸦姐姐心灰意冷的只想到饿死自己得了，可真到饿得半死不活的时候笼外来了一群乌鸦，其中一个把自己的食物喂给乌鸦姐姐，她就又活了，她想呀，与其这样活着狭隘还不如活的刺激一些。从那天后乌鸦姐姐就想方设法的逃出那个笼子，因为她还有个心愿就是找那个曾经“救”了自己一命的乌鸦……”
还等着故事高潮的赵惠环愣愣的呆了一刻钟后终于按耐不住的问道，“没了？”
“没了。”
“哦，那找到了么？”
“不知道，但她说找到了。”
“难道这个故事是何娇讲给你听的？”
“嗯。只有我们俩知道的故事。”
“她当时说完后是什么表情。”
“呵，问这个做什么？她呀，期待的张大眼睛看着远处说‘快找到了’。”
小周老师点点头，很认真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刚才看到久违的“妹妹”又一次的出现，藏在心底的种种情绪也像个过于饱和的水库必须要放放水——免得发生洪灾。他原本只是想找个不相干的人一述内心的话语，哪知说的过多，竟连俩人间唯一的秘密也说了出来。他转而又想，正好借此机会听听别人的理解。
“呵呵，大叔，我觉得吧，那只救命的乌鸦她真的已经找到了，而且还一直傻呆呆的呆在她的身边，只是对方不知道罢了。”赵惠环翘起嘴角，贼笑的朝一脸惊愕表情的小周老师眨眨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