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方兴等人还是在舒鸿房间里谈论着今日比赛的得失,还有明天比赛的准备。社长并不在这里,说要再晚点才能来。
井副社长在对白日的对抗进行着回放,一一和队友商讨着细节。还没轮到方兴,方兴也就半分精力听着,半分想着对抗时的心里活动,让他回忆起上一世全神贯注的打游戏姿态。
上一世里方兴到大四快毕业时,还在到处奔波找工作,很大一个原因,是热衷游戏而不是学业。方兴自认为好胜心比较强,当时学生游戏的主流已经从横版过关变成多人合作对抗,同等起点自行选择战略在限定时间内打掉敌方水晶而获得胜利。好胜心比较强的人,在这种相对公平竞技游戏中输掉是很不服气的事情。总觉得自己能够赢,自己的操作和战术没错,输了在于队友坑,下局换了队友能打赢。开始下局游戏,下局赢了就肯定自己的判断,输了则继续甩锅队友。这些小状况其实都无碍于自身发展,直到这款游戏成为学生间的主流,排位系统的出现,慢慢开始主导自己的空闲时间。
游戏胜利带来成就感和高段位带来的优越感是一种能够麻醉人心智的假想,不甘于失败而沉迷其间更是精神鸦片。群体的主流意识在于玩乐而不是学习,个体无法突破群体的束缚,就容易陷入其间。这无关自己自制力的强大与否,而是普通人难以超脱群体的定局。
方兴想着,自己上一世的大学基本都是在打游戏中度过。几千局对战下来,自己又获得了什么,友谊金钱还是成长,对于毕业之后最需要的找工作又能提供什么助力。最直接的影响好像是太高看自己了吧,对于工作嫌弃这嫌弃那。对于自己好像觉得虽然现在什么都不懂,但有一种只要学习了就能学会的迷之自信,就像打游戏一样简单。社会人不会听信你的一面之词,也不会看到简历上标明学习能力强,就真的觉得你很强。他们看着的是工作经验,要是没有工作过哪来的工作经验。那只能看你大学的绩点,各种证书和当面谈吐。一概没有的话,抱歉,回去等消息吧。普通大学毕生想单靠学校名头获得工作几无可能,每年大学生太多了,多了也就廉价了。
上一世学生的经历,好像和这一世有些相似,只是把钟情于游戏变换成热衷于剑击。两者都是通过提高自己技艺,和人直接对抗而获得快感。打赢别人心情会无比舒畅,输掉比赛会非常沮丧。不同的是游戏里的队友是随机暂时的,输掉一局游戏,你可以甩锅给不能反驳的人,会反驳的可能就不是朋友了。剑击里输掉一局对抗,队友则会去鼓励你,让你不要灰心,调整心态后应对下一场。
大学四年的游戏人生带来一时的快感好像很多,实际过完四年,除了游戏里保留着的曾经辉煌之外,一切又显得非常空虚。没有值得回忆的事情,极限反杀秀翻天,一打五来得五杀,偷龙偷水晶逆天翻盘,依稀记得有这么些事,实际的细节又好像不能回忆起,回忆起来又好像没有意义。
再一次的人生三年里,自己好像对虚假的体感非常排斥,乃至有些厌恶。人们常说的,学生时代的友情和爱意,都是建立在双方并无外界压力和懵懂无知之上,等到进入社会之后,这些情谊完全经不起现实的摧残,各自自有一亩一分田要耕耘,不再有交织之下,距离也就渐行而渐远。还有什么逃学翘课,什么反讽一击,什么备受吹捧,都只是一时快感而已,都只是未曾认清自己的虚假念想。
方兴好像有些明悟自己重生之后心态变化的根由,曾经拥有过的体验便不会再去追寻,曾经无比渴求的事项也随之觉得没有意义。新的人生,我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欸,方兴”
“欸,方兴。想什么呢,到你的对决录像了。”井副社长叫了几声没有反应,走过来摇晃着叫着。
“抱歉,抱歉,走神了。”方兴低头道歉着。
“没事,明天比赛专注点就行。”
“我们开始分析方兴的对局,方兴这时候用的梨花剑雨用得非常巧妙......”
夜已深,众人谈论完毕,各归各房,准备休息,养足精神面对明天赛程。
社长非常反常的没有前来,让舒鸿有些不在状态,自顾自的待坐在那。方兴没有过问,也不想探究内因,淋浴过后,早点休息,全身心的投入明天对决才是第一要务。
比赛第二天,也是两个半区同时开始。上午决出八强,下午决出四强,明天就可以打冠军赛。
方兴有了昨天经验,虽然今天对手更强,但心态上更为放松。尽力而为,余下交给队友,这是昨日众人明确的态度。方兴并不想仅仅于此,必须尽力,但不蛮力,要用头脑想到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大贡献度,倾力而为,给队友创造更加有力条件。
“加油,方兴,你可以的。”方兴为自己鼓气,也对着队友喊着加油,比赛马上就要开始。
第一场方兴作为一甲队对阵一乙队,方兴等人研究过对方打法。对方队伍实力强在大将,对方大将一米八几的个头,接近一百七十斤,体格健硕,完全不似个中学生。虽然用的都是同规格制式长剑,但总有对方使用的是双手巨剑的错觉。突进挥剑,给人一种不去防守,则会被一剑劈成两半,给人带来非常大的压迫感。还好的是,对方强的只有他一个人,我们也有社长在。尽可能的打倒对方的其他队友,减少我方损耗,最后进行大将战就行。
事实发展并不在方兴等人预想之内,对方小组派出的第一个人就是大将。区别于常人的持剑方式,对方把长剑单手握住,剑尾端抵在肩,傲然的走上赛台。他觉得这样很帅吗?很尬好吗?身材太魁梧之下,长剑就有些像玩具,不伦不类。如果是巨剑的话,那还很有气势。“他是不是有点傻。”方兴恶意的想着。
智商及格与否方兴不知道,剑击的技艺配合极强的身体素质,十招之内就赢下比赛。看队友沮丧的样子,方兴收敛心神,寻找应对之策。
次锋队友也不是十招之敌,下一个方兴准备上场。如果不是在现实中的话,方兴绝对会卖萌的打字说:“这怎么打的过,大哥,求放过。”
可惜这里是现实中比赛,不会因为你求饶而放过你,自己也决不能轻言放弃。
方兴默默的把目光看向社长方向,社长好像并不懂事态的严重性,依旧笔直坐姿看着赛台。感觉到方兴看向自己,给了一个下一个该你上场的眼神。方兴得不到指点,也就慷慨上场。对方连斩两人,体力或许下降了一点,自己争取能够多耗费点体力。方兴在台下的观战里,思绪全开,也想不到合理应对方法,也就只能听天由命,尽力做点贡献。
“哇靠,不是说剑击服抵消百分之九十的力度吗?为什么反震力量还那么强。”方兴和对面对拼一剑,立马感到深深绝望,实力的差距甚远不是能靠智慧就能弥补的。方兴也不知道寄希望于什么,也就只能一招一招的防御,对面的挥剑角度非常精确,自己完全不能靠身法躲开,只能挥剑对抗,力量对拼之下又只是加速死亡。最终在第十五招的时候,扛不住力度而脱力,被一剑致输。
这让方兴产生深深的挫败感,力量不及人不能与之对拼,反应不及人不能进行躲闪,技艺不及人不能用技巧取胜,那要如何取胜。方兴坐在赛场上反思之际,看到旁边的队友神情黯淡,表情忧伤。立马收起挫败感,开导起失败的两人。
“我们才练习两年多,能打到全道赛,已经很厉害了。那个大胖子之所以这么强,是因为身体素质好,外加练习多的缘故。”
“我们不要灰心,知道差距,才有前进的方向啊。而且我们还没输,还有副社长,还有社长在呢。”
“再说,又不是没被人虐过,我们跟社长打的时候,不是也是三下就缴械投降吗?输了不丢人,社长会帮我们赢回来的。”
“我们看比赛,你看副社长不是挡住对面大将的进攻了吗?”
两人在方兴的不断开导之下,慢慢回复清明,开始看比赛,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两个社长上。方兴看把两人从心理阴影深渊里拉回大部分,放下心来,自己也专注看起比赛。
台上两人打满赛时和加时,最后对方大将分值占优,赢下比赛。我们的副将虽然输了比赛,不过不是被虐杀,还逼出了对方所有绝招,耗费了对方大量体力,功劳非常巨大。
下一个轮到我们大将社长上场,舒鸿疯狂的在为社长应援,引来观众的纷纷侧目。对方并不因对手是女生而轻敌,眼神凝重,抓紧恢复体力。
比赛开始,会长好像速度比之前看过的比赛还快上几分。突进挥剑,对手格挡,被震开,会长换手持剑,一剑刺入要害,然后一脚踢飞对手。对手的数值随之归零,比赛结束。底下的观众都惊愕住了,忘记了欢呼,包括方兴也是。
裁判的铃音响起,宣告着比赛的胜利方,让乙方下一个入场。刚有看到过的观众才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好厉害。”“太帅了。”
后面的对手四人,社长好像要为自己等人报仇般,都被社长三招之内制敌,无一例外,也使至方兴小组挺进八强。旁人都在欢呼,方兴确陷入沉思。
如果自己早练习几年,依旧对抗对方大将,能够用技艺去弥补力量上的差距,胜负尚是五五开。但要是对手是社长今日的出手状态,完全看不到获胜的可能。这已经不是凭借技巧能够弥补的差距,一剑震开对手防御,一脚踢飞一百七十斤的健硕汉子,这非人的力量,就算努力一辈子也不可能做到。难道社长是灵能潜力者?但灵能潜力者不是应该去灵能学院吗?来我们这欺负小朋友做什么?
方兴以前想要查找灵能者的相关资料,但由于权限不够,所能查到的资料甚少。不过世无透风的墙,方兴还是通过其他资料,推测出灵能者的一些资料。
灵能是一种宇宙能量,不知道从何而来,而灵能者就是能够使用灵能的人。最早的灵能者出现历史可以追溯移民船上移民者上,他们中小部分人有原始的心灵感应能力,携带有可以操控灵能的灵能孢子。而后经过几百代繁衍,这些最早的灵能者后代出现更加明显的灵能适应情况,能够使用更加清晰的心灵感应和念动物体。再之后就是大战争时代,恶劣环境下,加速了灵能者的觉醒。灵能者开始涌现,并且主宰战局。而灵能者强大的能力,让星区政权加大力量去研究灵能。直至神皇时代,对于灵能进行了评测和分类,对于灵能者进行收录和管理。
灵能者灵能强度标准有十级,零级至五级属于下位灵能适应者,几乎和正常人一致,并无明显特殊之处,帝国只作记录,不作管理。而六级开始则有明显特异之处,帝国原则上要统一管理,入学灵能学院。但到如今,大世家,各居住星球都有自己的灵能培养体系,也就默认自行管理。
对于上位灵能者能力的区分方兴并不能查到明确资料,只知道上位灵能适应者在体力,力量,反应或者思维等人体素质上能够超越普通人极限的数倍。如果社长属于灵能者的话,那么一脚踢飞比自己大多倍的对手也就合理。
想通了这点,联想到社长几处怪异的地方,一种欺骗和绝望感萦绕于心,难以释怀。并不知道社长为什么来我们学校这么偏远的小地方,但她绝不是我们这样的普通民众。看她的对待财物和待人的姿态,应该是大世家的嫡女,并且只靠其上位灵能者潜力就和我们这些普通人有天壤之别。怪不得好像对一切都不在意,怪不得无论舒鸿如何讨好都没效果,怪不得来新泉府有多个明显下属样的人跟随,怪不得对比赛完全没有担心地方,自信剑指全球赛。
这一些都是建立在和自己等人深深的差异上,自己非大家族嫡系出身,不是因为剑击社,两人绝不会有交际地方,这是出身区别下两人天然鸿沟。她是上位灵能潜力者,天生强大,无论自己后天如何努力都无法达到她的高度。并且普通人无数倍努力下达到的极限,也不过是她成年后而灵能觉醒带来的身体自然变化。
欺骗感在于她戴着面具在和自己交际,绝望感在于自己此生绝无法到她高度。虽然只是道级联赛的十六强比赛,虽然只是社长浅露出她实力的冰山一角,但方兴想到很多。
“这比赛还有什么打下去的意义,无论自己输赢与否,都不能影响结局。”方兴有些心灰意冷,想要回到自己的独栋小楼,呆坐在熟悉的智脑前,只是盯着发蓝的屏幕,也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这时社长回到了众人身边,几个队友热情的上前迎接,欢呼着各种歌颂社长。方兴看向了舒鸿,他虽然如往常般上前贴近。但方兴看他的眼神,有些纠结和黯淡,并没有往日的发光。
社长并没有在众人吹捧下发出微笑,依旧保持冷淡的面容,简单的回答着:“嗯。”
“屁民的追捧又能有几分作用,你们就继续跪舔吧。”方兴充满恶意的猜忌着社长的心思,感觉到自己很累。不想呆在这里,选择回到客房。
旅馆的客房都是白色基调,简单的几样家具,显得格外空旷。方兴躺在床上,脸朝上,看着天花板,想着昨晚还意气风发的说要自己主宰人生,不能浪费重来一次的机会。今天却是神情低落,毫无动力,只想逃避现实,情绪的转换幅度未免也太大了吧。方兴躺了会后,开始冷静下来,思考着两天心态变化的历程,理智的心态慢慢占据主流。
首先社长肯定是上位灵能者,否则非人的反应和力量不能解释。肯定这一点事实后,两人未来几乎不可能有交际。如此看来觉得社长欺骗自己,岂不是一厢情愿。她凭什么要和自己讲家世讲个人,不要以为同在社团快三年两人接触多点,来你家吃过几次饭,就是朋友。根本上说她从没说过两人是朋友,两人充其量只是普通同学,同社团社友,只是自己一厢情愿高攀了她而已。方兴想通了此节后,有些释然,长期冷漠示人的姿态又浮现于前。
学习剑击最开始的目的本就是选择一个体育社团来锻炼身体,中期之后目标变化,想要在剑击上有一番成就。自己资质平庸,努力有限,能参赛道级比赛,有赖于队友的强大和自己成年人的思维,侥幸于此。并不是什么天赋异禀,能力超群。普通人的资质极限注定不能和超人比拟,由此产生绝望感实属正常,是自己放在错误的角度去比较而产生的。普通人就和普通人比就好了,超人仰视膜拜就好。方兴换着角度安慰着自己,心态渐渐平和,思绪渐渐理智,对剑击的喜爱和热情也随之冷却。
“后面的比赛,让巩安然上吧,他做替补都没有上场机会。”方兴想到这里,走出房门,打算和队友说换人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