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整整衣服,重新坐好,郑重其事地说:“既然姑娘的父亲和姑娘刚来,不清楚我说的这家状况,那我就给两位重新介绍一下。
隔壁东山头村的陈家,说起东山陈四里八乡都知道是大姓,我说的这个公子就是陈家的子弟,而且还是近支,早年祖上也出过官人。后来家道中落,又有父亲去世,这才乡下定居。不过他家公子争气,已经在去年考中童生,正预备在今年参加院试,考秀才。真真是前途广大。”
林氏已经听了一遍倒还罢了,冯大石被唬了一大跳:“这样的人家,那怎么会看上我家闺女?”
媒人的脸上带着笑意,亲切地说:“说来也巧,您家最近恰逢喜事,我这同行们不免关注一二。
恰好有一位媒人前几日带了两个生辰八字请镇上白云寺的大师看八字,但是一看却说这两个八字皆好,却不相配,那媒人自然是下山,却把女方的八字落在大师那里。
好巧不巧,正遇上陈娘子来参佛,一眼便看到了留下的八字。
陈家夫人愁心自己儿子的婚事,便多问了大师几句,谁知这个八字和他儿子的八字天作之合。陈夫人以为这是天上的缘分,这才托我来问问。”
冯春听到这儿,怀疑自己是不是画本的女主角,除了故事,一般人不敢这么编的。冯大石两口子也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信不该信,这番话委实太过离奇。
不过没等他俩回话,老王氏冷笑一声:“说得这么好听,不还是只有五两?”
媒人也不恼,慢条斯理地回话:“老夫人说的没错,聘礼确实只有五两。我也听闻最近几天来人多出高价,我说的这五两比起之前的实在有些寒酸。但依我看来这五两却和之前的十几二十辆大不相同,不止不少而是更多。”
“呵!”老王氏都要气笑了,“五两还更多?”
媒人两手相合,正姿端坐,肯定地回答:“这五两确实更多,请听我细说。大凡家庭,娶妻无不门当户对,虽然也有‘高门嫁女,低门娶妇’的说法,也是要双方大体地位相差不远才谈得上。
前几天到的几家虽然出银阔绰,好像十分优渥,其实不然。他们不过是商户贱藉妄图攀附,如果您家把女儿嫁给这等人家,才会惹人耻笑!”
“怎么会?”老王氏不信。
“如何不会?”媒人与老王氏正视,语重心长地说:“我听说您的三儿子自小聪明,一心向学,马上过了府试就要成秀才老爷,这正是您家门兴旺的征兆,越是这个时候,越需要小心。”
她的语气非常陈恳,听着就像是为人着想:“商人虽富,地位却低。
乡间野里兴许看不出来,但要是去省城,您一看便知。商家的子弟不许穿绸衣,不许科考,世代经商,也不过是银钱多一瓢,地位却低贱。”说到这儿,她看了冯大石夫妇一眼。
“这些商人最是奸诈,喜欢在读书人新贵,毫无防备的时候攀附过来,或是嫁女或是娶妇,最好成了亲家。虽然一时能得不少钱,但吃人嘴短,之后有事,找上门来,管是不管?不止如此,他如果打着您家的招牌,做些害人的勾当,到时候毁的可就是您家的名声,这难道不严重?”
听到这里,老王氏跟着点头:“这些商户太可恨了!”
“所以说结亲,最好不要和商户结,所得只有些许银钱,付出的却是自己的名声。”媒人下了定语,冯大石和林氏也跟着点头,林氏看向冯春,显然想起冯春和她说过的话。
“对,太可恨了。”小王氏也在旁边赞同,上身往前探。
冯春也看向媒人,脸上浮现出完全被说服,媒人真是个好人的陈恳表情,只是因为说的是她的婚事,脸上漏出几抹娇羞。其实心里是气的,但这话又不能由她反驳,干脆避开话头。
媒婆看得不由地停了一秒,才继续说:“所以才说陈家的心意诚,他家公子童生,您家三儿也快要是童生,两人都是青年才俊,前程远大,两家也都是耕读传家,门第相同。”
在场的冯家众人不由点头,除了冯春这位当事人十分“羞涩”不敢抬头。
“陈家家族庞大,有事也能帮扶。家里却人口简单,只有他和老夫人两位。二位性情温和,都是和善人,也没有琐事缠身,不用劳烦岳家。姑娘如果嫁过去,一家亲睦,再无烦心。”
老王氏、林氏各有所悟地点点头。
“再说聘礼,虽然只有五两,但陈家许诺,两家结亲之后,他家的藏书都可以借给亲家抄阅。”
哇!这句话当即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就是冯春也不由地抬起头来。
冯家不是不知道读书难事的人家,他家到底供着一个读书人,知道书本的价钱,这才为媒人的话而震惊。
“其中更有他家数代传承的古书,”媒婆乘热打铁,“且他家自有传承,与陈公子相互探讨,想必也是受益匪浅的。所以,我才敢迈进大门,撮合这门亲事,不知您家意下如何,可需要考虑一下?”
要要要要要,一家人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亲事了,恨不能马上定下来,所与人都看向冯大石和林氏两个人。
两人互看一眼,冯大石正要答应,却不防旁边冯春怯怯地说:“我……我能说一句吗?”
“你个丫头插什么嘴!”老王氏呵斥道。
媒婆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暗恼,随即脸上又堆了笑容,似乎毫不在意。
冯大石被这一打断,想起来没征求女儿的意见,不好意思地抹了抹脸:“春丫,你怎么说?”
冯春能怎么说,说你们看着就扑到人家面前直接答应了,意思意思问问我,要我说直接同意么?
怎么可能。别说现在媒婆吹的这么好,她总觉得太凑巧了,怀疑这个媒婆有问题。就算媒婆说的是真的,对面是个什么人,她不知道没见过。怎么可能直接答应下来。
但自己之前在别人眼里的形象让冯春绝不能直接反对,只能:
冯春环视四周,似乎为大家的打量而不好意思,只是因为事关自己的终身而强撑着说:“我听说要先见见。”
“那是自然!”媒婆皱皱眉,然后自然地笑,“我也正要说呢。三天后,镇上的白云寺有一场法会,陈家母子要去上香,不知您家可有人要去?”
“当然要去!”老王氏直接拦住话头,一口答应,看向众人,大有谁不答应就撕谁的嘴的气势。
不过在场的人看着都很满意,没人反对,这事就算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