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来吗？”缪可轻声说着，她背对着程香君和林清辞，差点让程香君产生了一丝，她在对她说话的错觉。
只见林清辞朝着程香君摇摇头，他并没有说话，而是示意程香君继续看下去。
这时，缪可笑了，她的笑声很尖，锋利刺耳的声音，顺着风穿透了整座工地。
“蠢材就是蠢材。”缪可收起伞，蕾丝遍布的伞尖点在地面的血迹上，随后狠狠的戳了下去，拔出来。
程香君并没看到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周围的风突然凝固了。空气里好像凝结出了点点尘埃，程香君好奇的伸手去碰，却被林清辞拦住了。
林清辞摇摇头，指了指前方的血迹。程香君顺着他的之间看去，那里好像盘踞着一团覆盖着泥土的黑影。突然，黑影动了。一些灰白的粉尘顺着它的身躯滑落，程香君看到那团被灰白包裹的东西，好像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贱人！”女人张张嘴，嘶吼出这两个字。她将手伸向了缪可的腿，却被悬在半空的伞轻易扫开。
缪可看着女人的模样，笑意更浓了。她缓缓蹲下身，远远看去，程香君也不知道她的脸上到底是什么样的神色。
“没文化真可怕，翻来覆去，你只能骂出这一个词吗？”嘲讽的话，在沉静的空气中异常的清晰，同时也激怒了女人。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女人伸出胳膊，可还没等她接触到缪可，她的胳膊就已经被伞尖穿透了。
石块龟裂的声音，伴随着女人凄厉的惨叫声，也混合了缪可的笑声“哈哈哈哈……你觉得你能杀我吗？”
“怎么会？”女人轻轻呻吟着，她的嘴里吐出不可置信的语调。
“到这个地步，你都看不明白？你杀不了我，报不了仇，还白白赔上了命。真蠢！”缪可站起身，她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漆黑的盒子在夜色中，发出了一丝光芒。
“贱人！你不得好死！！”女人的吼声让空气中的尘埃剧烈颤动着。
光芒覆盖在女人身上，女人身上覆盖的灰白随着她的身体逐渐崩坏，与空气中凝固的灰尘一起，进入了盒子之中。
“傻子，我才不怕死呢……”缪可轻声呢喃，她拿着盒子，指尖轻轻抚摸盒子上的纹路。她拎起伞，甩掉伞上残留的灰尘，再次撑开。整个人朝着工地深处的黑夜走去，她没再说话，可身影就这样消失在漆黑之中。
程香君表情一愣，耳边传来了林清辞的话语。
“她走了。”
“她竟然看的见鬼？那她是不是也看得见你？”程香君看向林清辞，林清辞只是摇摇头，他也不确定这件事。
程香君皱着眉跑到血迹附近，那片血迹已经干涸了，深红色在霓虹灯下出现了其他的颜色。她盯着这片异样的色彩，再联想方才的情景。她摘下了手套，准备伸手去触摸一下这片血迹。
“程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程香君的举动，引起了林清辞的困惑。
程香君微微扬起唇角，轻声说“我要看看，那个女人留下的记忆。”
林清辞被程香君的话惊到了，在他那些包含着死后所知的记忆中，从没有人可以看到别人的记忆。他看着程香君触摸到血迹，空气里残留的怨气，瞬间遮住了程香君的双眼。
“糟了！”林清辞想拉起她，可半透明的双手，只能穿过程香君的身体，却什么也做不到。
“程姑娘！”林清辞喊着，他期望能叫醒程香君的意识。一个猜想在他心里慢慢成形，他想程香君能看到的，或许不应该叫记忆，应该叫感情。那是包裹着记忆非常浓烈，且奇怪的能量。林清辞也不知道那些力量是否会带来危险，未知的太多了，他想阻止程香君。
“程香君！”这是林清辞第一次叫程香君的名字，可惜已经陷入别人梦境的人，根本没有听到。而林清辞所做的，不过都是无用功。
黑暗散去，程香君的眼前，浮现出一片充斥着温暖的颜色。
少男少女的恋爱，温暖清澈，他们拥有着最炙热的爱情，和最充沛的热情。他们的感情，可以建立起世界，也可以与世界对抗。
为什么是这样的？
在程香君的记忆里，她曾目睹过很多记忆。可从未有过如此温暖，却又如此心酸的感觉。
温暖的颜色褪去，程香君眼前划过了很多影像，最终来到了结束女人生命的那一天。
“你们在做什么？！”女人大吼着，手里的手提包直接扔到吴由身上。缪可拿着酒杯坐在一边，看见女人入内，她很自然的起身，看了吴由一眼，便准备离开。
吴由拦住了缪可，和她说“很晚了，你别走了。”
“怎么他不走，你想我走啊？”
“姐姐，你别这样啊！哥哥他只是担心我出事，你别误会他了。”
“我们的事，用不到你说三道四！”
吴由将缪可拉到身后，对女人喊道“戚晴！有什么火，你冲我发，别总针对缪可。”
程香君的视角，在女人背后。
这是完全的主视角，就连从那个背影身上传来的情绪，也尽数是女人那时的情绪。愤怒，悲伤，她的怒意针对着缪可，悲伤针对着与她有着温暖回忆的吴由。
缪可远离了战圈，如她所说的那样，消失在了楼梯之上。
“吴由，你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
女人质问着坐在沙发上的吴由，吴由垂着头，沉默之中他再次拿起茶几上的酒杯。酒杯缓缓向唇边靠近，却突然被女人掀翻在地。破碎的玻璃，映着那天客厅中的灯光。
“喝！就知道喝！你哪怕男人一点，我爸妈也不会不同意我们结婚！”女人喊着，吴由似乎被这句话激怒了，他站起来对女人吼道“那是你爸妈太势利了！一心想让你傍大款！”
“啪！”
战火，在这个巴掌声中，更加浓烈了。争吵之中，吴由狠狠的掐住了女人的脖子。
女人窒息昏迷，她侧目之时，看到了楼梯口消失的一抹身影。
黑暗充斥着所有的感官，程香君被窒息绑架，灵魂深陷在层层漆黑之中。
狗血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程香君心里猜测着。
“我杀了晴晴……我竟然杀了晴晴……”
“我不是故意的……”
黑暗里，突然传来了吴由的声音。明明是一个声音，却像对话一般。其中一个低沉喑哑，好像很久没开过口一样。
“我……”
“我得处理掉它，不能被别人发现……发现了，我就会失去一切的。”
声音就像魔鬼的蛊惑，他教唆着吴由。随后，程香君耳边传来一丝水声，寂静之中，记忆也到此结束。
程香君醒来，眼前是那摊已经失去鲜活颜色的血迹。窒息感仍徘徊在身体里，她的耳朵嗡嗡作响，好像里面填充了什么坚固的东西。她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已经酸胀的腿，再无法支撑她的身体。
她喘息了好久，才缓解方才的不适。她这才有脑力，来思索刚才看到的东西。
“……”
林清辞俯下身，他关注着程香君身上的变化。见她沉默，便关切的问道“程姑娘……”
“先别说话！”程香君抬起手，制止了林清辞的话。她偏过头，深褐色的眼珠盯着林清辞，表情异常的严肃。林清辞很疑惑，却没有开口询问。
时间悄悄的流动着，程香君收回了目光。
她拿出手机，打出了一个电话。
“我……查到点事。”程香君的声音，与她一起离开了工地。林清辞默默跟着她，他们的离去，让工地再次回归了平静。
归程的路上，程香君已经挂断了电话。林清辞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他心中的疑问。
“程姑娘，你看到了什么？”
程香君想了想，说“我看到一份本应美好的情感，破灭腐烂的样子。”
她说完眨了眨眼，偏头看向林清辞问“你说，我为什么能看到这些？”
“只因，姑娘你缺了一样东西。”林清辞说着，指了指程香君被手套遮盖的手说“相思骨。姑娘因无相思骨，是以命中无情，无缘。才会感应到旁人的情。”
“无情无缘……吗？”程香君轻轻呢喃着，她对于自己无情无缘这一点，并没有什么感触，只是这才明白，有些事发生的原因。她看着天空，展眉轻笑。
林清辞看着她，心因为这个笑容，微微颤动，告诉他，眼前之人，像极了程梦乔。他抬起手，希望能像从前每次程梦乔难过时那般，安抚她。
可街边昏黄的灯，穿过掌心，落在程香君的背影上。
程香君是人，而他林清辞，是鬼。她并非程梦乔，而他早已过世。
既然人鬼殊途，物是人非，又何必做多余的事呢……
林清辞垂下手，安慰的话收回了心中。他静静等待程香君缓和自己的情绪，不再多说一句，不再多做什么。
“回去吧。”程香君深吸了一口气，在眼中打转的泪，随着这口气吞入肺腑。
“是。”林清辞应答了一声，跟在她身后。
医院已经停止探病了，程香君偷溜出去，让尽职的小护士生了好大一顿气。娇小的姑娘，瞬间把程香君的气焰骂了下去。
待她走后，程香君才松了口气。再度和林清辞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
“林清辞，你说鬼魂都能看到人胸口的吉，那看照片呢？”
“应该不能，鬼魂是无法被记录下来的。除非是有着强烈执念的魂魄，不然人时看不见他们的。而被刻上“吉”的人，大多没那么强烈的执念，所以也不会留下什么。”
程香君点点头，拄着下巴推断了起来，她说“吴由自杀的地方，我们看到的是他女朋友戚晴的鬼魂，那吴由的呢？”
“……”林清辞听到这里，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唉……好难想啊……”程香君重重的跌在枕头上，她枕着自己的手臂，继续推想着“你说，戚晴会不会是一早就杀掉了吴由，然后寄宿在他的身体上？”
林清辞摇了摇头说“这种情况是会出现，可我并没有……”
林清辞顿住了，他想起那天在餐厅，他看到吴由身上短暂溢出的怨气。若不是错觉，那程香君所说的，便很有可能发生。
林清辞不敢随便推测，只能说“我也不确定。”
程香君没有放弃这个猜想，而是将它暂时尘封在脑海里。
这一夜，她都在思索这件事。就连梦里，也全是那时看到的场景。直到天亮，她悠悠转醒后，才发现她有件事忘记告诉林清辞了。可那个时候，唯一的探病人的梁方域，已经来了。程香君只好将这件事暂时放在一边，听听她昨天拜托梁方域查的事情。
“给你看。”梁方域将一份文件，递给了程香君。洁白的A4纸上，书写了很多东西。可对于一个活在21世纪的人来说，还是太薄了一点。但这丝毫不影响程香君浏览的速度，耳边传来了梁方域的疑问“这件事，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
梁方域停下了话，断掉的那部分，吸引了程香君的注意。
程香君放下文件，接上了后半句。
“但我既然找你查她，就是觉得她和这件事有关系。”程香君说完，双手环胸说“既然是关于缪可的，你就说吧。”
“缪可死了。”
“什么？！死了？什么时候？尸体在哪发现的？”
程香君惊得差点蹦起来，梁方域赶紧按住她，生怕她一时激动跑出去。他轻轻一笑，说“你真是没变啊。”
“快说！”程香君双眼微眯，眼神里划过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梁方域点点头，说“刚才那句话，说的不对。应该说，她早就死了。”
程香君瞪大了双眼，她猛地将文件翻到最后。最后一页上，是一篇很短的新闻。黑白的打印图，即便很模糊，但那张精致的连，辨识度依然很高。
照片上的人正是缪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