楛禮山,妖主笪羽清冷的宫殿里端坐于上座一身黑衣长袍,眼神犀利的男子便是妖界执事长老牟天。
此时他眼睛微迷,在痕天境里仔细地搜寻妖主和幻灵的踪影,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痕迹。
而站在牟天长老身旁悠闲地摆弄着手中骨扇的妖异男子便是郈由长老,一袭红袍上隽绣着一朵地狱彼岸花,妖界第二位执事长老。
“痕天境里竟然没有妖主和幻灵的踪影,幻灵可隐匿自身气息,追踪不到她自是可能。但以常理推之,已丧失修为的妖主不可能逃得出痕天境的追踪。”
牟天长老阴冷的声音在偌大的宫殿响起。他好不容易抓到妖界唯一的一只幻灵,不料却是功亏一篑,幻灵逃了,连着妖主也不知去了哪儿。
想到此,牟天气极,殿中的石柱被他一掌化成了粉末。
“幻灵非妖非人非仙,存在于三界却又超于三界,其独特之处便是可隐匿自身气息,使人难以追踪到她。这点牟天长老您不是很清楚么?”
“这点本长老自是知道,可是妖主,本长老亲眼看见妖主碰到了幻灵的血,修为全失。明明我们即将成功,可为何找遍整个妖界都未找到妖主的下落?”
郈由一双修长的玉指仍把玩着手中的骨扇,桃花眸微抬,妖异魅惑的声音淡淡道:
“牟天长老是否忘了这痕天境本就是妖主锻化的宝物,所以对妖主而言避开痕天境的追踪自然不难。牟天长老您,是否太小瞧了我们的妖主呢?”
牟天长老听出郈由长老语气之中的不屑,神情有些不悦,却是对郈由所言无法反驳。的确是他太过自信,他怎么能坚信以他的术法和幻灵之血就定能压制住妖主呢?
牟天长老长叹一口气,想来是妖主这千年不问世事隐匿禮域,让他们忘了,千年前血流成河的三界之战,是谁的出现使天界大败。是的,就是他妖主笪羽,无欲无求地丝毫不像个妖界之主的笪羽。
郈由长老瞥了一眼牟天长老有些难看的脸色,却是继续道:
“我们都知妖主闲来无事便会炼制些妖器,随便拿出一件来都能与天界神器一较高下,然而这些妖器极具灵性,皆认妖主为主。”
“所以,牟天长老,不是妖主能逃脱的了痕天境的追踪,而是痕天境从一开始便不能追踪到他。”
“哼!本以为万无一失,却不料竟如此大意,看来本长老低估了妖主的能力。不过又能怎样!已丧失修为的妖主不足为惧。而幻灵,我已经给她下了魂契,只要她胆敢将妖主的全部修为化为已用,定会遭到反噬之力魂飞魄散。”
郈由长老轻声一笑,丧失全部修为?可就是丧失全部修为亦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看来妖主已对他们有所警惕,此事绝不能大意!
不过这牟天长老竟连妖界唯一的幻灵亦不放过,郈由轻轻摇头,哗一声,骨扇展开。
“好!不愧是牟天长老!得不到的,宁愿毁之亦不放之。”
“此网已覆,易放难收!还需郈由长老谨记。”
牟天眼神犀利朝郈由警示道,这一局他已布置了五百年,他绝不允许此局失败!而他郈由长老从一开始便知道他要做什么,却是没有阻止他,所以背叛了妖主的,不止他牟天。
他和郈由长老是妖界妖主之下,众妖之上的两大长老。
虽然他不知郈由长老为何要背叛妖主,但是对他而言,却是少了个对手,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撕破他们之间的盟约。
千年前,人妖仙三界定立盟约,妖不得擅自踏入凡间,人妖仙互不侵扰,千百年来三界太平相处。
妖界楛禮山——众妖争相居住之地,其迷障深处是妖主笪羽的宫殿。传闻妖界妖主一袭古墨长袍,隽在袍上的一株暗夜幽兰散着孤傲的光,腰系水色琉璃笛,眸色幽深清冷。
在众妖心中,妖主笪羽是千年前终结三界战争的神话,其修为之深无人知晓,而且甚少有妖见过其真容。寻常小妖耐不住迷障之法,自不必说进到宫殿,就连两大长老郈由和牟天不得妖主传唤,亦不能打扰妖主清净。
牟天已经在暗中派兵寻找妖主的下落,郈由来到笪羽的禮域之内。
诛心亭边几株暗夜幽兰合上了花苞。一袭红色长袍的郈由,脚尖轻点,跃至亭上,幽冥湖泛起圈圈涟漪。
妖异的眸里微微波动,这千年的时光,难道他还是一如从前静静地坐于亭上,望着幽兰花开花落的么?
在王河之战之前,妖界与仙界的战争从未停止过,仙界认为妖是不容于世的。每只妖都想着强大,甚至为此不择手段,而他们自己亦认为弱小的妖就该成为强者的棋子,那是他们的宿命。
他们不在乎所谓的道义!所谓的善!所谓的恶!弱者是没有资格拥有这些,哪怕是说出的权力。
只有他们变得更强,成为这三界的主宰者,那么他们说的话才是真理!
可是他遇到了不同于众妖的笪羽,在众妖不择手段地吞噬弱者的时候,他只是静静地坐在这诛心亭上,望着无尽的幽冥,日复一日,仿佛世间所有都与他无关。
前任妖主说他会是下一任妖主,可他在他笪羽的眸中看不到任何的欲望,他凭什么会是下一任的妖主?他不懂!
王河之战,堵上了两界仅存一界的注。
他看到血流成河的战场上,一袭墨色长袍,面容冷峻绝美的男子手持水色琉璃笛吹起一曲幽冥曲,如墨长发在风中飞舞,眸色幽深清冷,脚下幽兰朵朵开放。
幽冥曲响,天地风云变了颜色,墨袍上镌刻的暗夜幽兰开的威严霸气不可亵渎!那双非妖非仙的墨眸即使身处血流成河的战场上,亦未有任何波澜。仿佛他从来不存在于这三界,又仿佛这三界皆未入过他的眼。
那一战天界三太子受了重伤,仙界输了,妖界亦未赢,他们赌下的注仅被他更改为共存,两界停战,互不干扰,互不侵犯。
那一站妖主战亡,笪羽成为了新任妖主。妖主笪羽的名号成了妖界的神话,成了天界的忌惮!
他想起王河之战的前夜,他与他一较高下,他不懂为什么他笪羽会是下一任妖主,他以为他们会两败俱伤,却未曾料到他还未出手,便败了。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修炼甚是可笑,同时他更不懂,明明他有着令仙界亦是忌惮的修为,明明他可以称霸三界,站在至高的位置上俯瞰众生。却又为何甘于在这寂静之地任众妖遗忘?
这千年的时光,他仍不懂,仍看不懂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所以他并未阻止牟天长老的叛变,在这场棋局里,他也参了局。他只想看看妖主会如何应对,千年前他终结了两界之战,可是奈何欲望不止,这场争斗就无终止之日。
“妖主啊,妖主,你可知只要有欲望,两界的战争就永远不会停止,你可知你千年的沉默,已经磨灭了你所有的神话。”
“这次你终于走出了这幽冥,被自己所信任的人所伤,难道你还会没有任何波动吗?还是说在你眼中压根就从未把我们放在眼里,是不是认为我们的伎俩着实可笑?”
“可是,若你再不反击,或许你笪羽便再无翻身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