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已隔桥初建之时,桥底葬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姑娘年纪都刚刚好,及笄之年。刚绾髫,还没来得及理鬟,便死于病急。
父母当街嚎啕大哭,那叫一个惨啊,还没谈婚论嫁呢,白养了十五年,能哭不惨吗?
时间一久,人口相传,便成了恶人欺凌,姨母糟蹋,各种版本,应有尽有,络绎不绝,只要三文。流传最广泛的,还是冤魂在桥底徘徊,久久不散,半夜拉着桥上行人去作伴。
殊不知,两个姑娘好说话的很,从未起过害人之心,闲时还认作异姓姐妹。
二人,噢不,二魂互相说着生前,牛唇不对马嘴地,说着第二百三十六遍。
虽然都口干舌燥,耳朵生茧。但姑娘都是锁在深闺里空对四方天地,两天画一个花瓣、三天绣半只蝴蝶的主儿,除了这,还能谈什么呢。
直到听了这个传说,“惺惺相惜”的姐妹俩才得此默契。
“姐姐,我们要不也找个伴?”
“好。”
当现实变成传闻,传闻变成传说,传说再变回现实。这滋味,真不是怎么的好受。
后来姑娘发现,人们枉死后会哭会闹会咒骂埋怨,可就是不会留下来稍稍作陪。没关系了,人频死时,惊恐万状,也倒有趣。
姑娘俩不需要休息,白天黑夜固守桥底,尽职尽责。失足的人多了,事情也便传开。本来编出来唬小孩子的故事,连大人都吓住,人们开始对已隔桥避之不及。
对此,桥表示很开心,经常踩在它身上的那群傻瓜蛋终于走了。
已隔桥是个知恩图报的桥,雀跃道:“我在黄泉还有个亲戚,叫奈何还是什么的,和孟婆挺熟,可以帮你们说说情,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不去。”姐姐干脆利落。
“你都没挪动过,怎么来的那么多亲戚?”妹妹无聊追问。
“桥都是通阴阳,我们平时沟通方便的很呢。”
“哦。”妹妹也奄了。
原来只有她们两人没个联系啊,两姐妹都高兴不起来了,开始思考,要不要给对方讲第二百三十七遍自己的“存活史”。
显然,都不想再听了。
已隔桥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了无生息。
“姐姐你想去投胎吗?”妹妹还是忍不住开口。
“不想。”
“为什么呀?”
“没有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去?”
“我,或许是不甘心吧。爹娘养育十五年,我却没能给他们嫁个有用的人长脸……”
“我也是。”
两个姑娘相对无言,安静同黑夜,无线蔓延。
数里外炊烟袅袅,姑娘贪婪望着那人间烟火。
“嘭!”天上飞来一个蹂躏,砸在桥上,砸在两个姑娘的神经上。
姑娘互相示意,脸上是久违的微笑。来捡球的是个娃娃,身上脏兮兮的,脸上还抹着湿润泥巴。
妹妹心生不忍,却舍不得那一丝生气,颤巍巍伸出刚化出形来的手,想着吓唬吓唬就够了。
任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娃娃会拉住她的手。那肉嘟嘟的小胖手,紧紧拽着她形容枯槁到可以称之为爪子的手。
娃娃奶声奶气的让她别放手:“诺拿你上来。”
他大概没想过,自己如何拉动一个大人。
妹妹笑了,化作生前样子,随着其动作飘上来。孩子不疑有他,兴高采烈地抱着蹴鞠,在叮嘱声里一步一跳跑开。
姑娘将佩玉悄悄塞到孩子身上,那是她唯一一个来自这世界的东西了。
桥末身影渐缩,再也不见。姑娘久久站立,继而回过头来对河里的模糊影子微微一笑:“姐姐,我要去投胎了。”
“嗯,一起。”
或许这世间真的有什么东西,可以抵得生死执念?我边揣摩,边催黑白无常领人回去。
“二人戮人命十一条,往后六世轮回皆畜生道。”黑无常一条条报着其罪名。
我听得耳朵难受,插嘴道:“杀的都是不忠不义的戴罪之身,也有错?”
“闭嘴,少管人间事。”白无常连眼神都没赏我。
黑无常缓住笑意:“柳姑娘,人情是人情,世故归世故,就是金乌也得按时辰飞。”
确实,规矩,我闭嘴。
好吧,这还不算最坏。如果加上那个娃娃,十二条人命,不论善恶,定是要在饿鬼道待到魂飞魄散的。
也分不清是谁放过了谁,幸好,也是不幸。如果早一点遇见这份善意,两个姑娘绝不至于此。
鱼玉也是。
最近怎么着都能想起她,哈哈,不说了,这个地方挺适合歇脚。
因为闹鬼,周围商户都搬离了,房租便宜的很。我租一间四合院,也没用多打扫,亭台楼阁,梅兰石竹,新有新的生气,旧有旧的风韵。
好了好了,今天挺累的,故事也讲完了,大家都早点休息吧,晚安。
要做个好梦呦。
希望鱼玉也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