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房间里,有一个男人坐在轮椅上,望着窗外,出神。
他的面容消瘦,但并不影响五官的俊美,穿在身上的条纹住院服有些空空荡荡的,为他增添了些许柔弱的美感。他的皮肤很白,也很细腻,没有久病卧床之人那种偏黄的颜色,一看便知,即使在病中,他也被人照顾得很好。
张萱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她的心不规律地跳动起来。这种状态,从她第一次见到他,就开始了。无法自控,那是身体本能的反应。
她手里提着一个保温盒,先搁在柜子上,然后轻声走到男人旁边,叫了一声,“骆哥哥。”
男人听到声音转头,对她笑了一下,眼睛弯弯地像两轮月牙,这一笑让张萱的呼吸一滞。
他已经三十有余,但面容仍然跟二十岁相差无几,笑容更是一如往前,纯粹,不带一丝杂质。这样的人,任谁看了,都要忍不住频频回头,难以忘怀吧。
“吃饭吧。”
男人点点头,张萱的手搭上轮椅上,轻轻一转,转了个向。
带的是粥和汤,男人刚从昏迷的状态中醒来没两天,吃不得太刺激的食物。
张萱坐在一旁,时不时递上纸巾,自从进入这个有着消毒水味的房间开始,她的眼里就再也容不下任何其他事物了,只有他,全部都是他。
恍惚间,纸巾已经拭上了男人的唇角,男人抬手从她手里接过纸巾,“我自己来。”说完又是一笑,嗓音温柔,笑容明媚。
张萱的耳根子陡然之间温度有点上升的趋势。
张萱极想跟他说话,但又怕打扰了他吃饭,于是只好使劲儿绞着手指,但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直直地把男人给望着,偶尔自己发现这样有失礼仪,眨巴两下,在他身上晃一圈,又定住了。
男人虽然穿着病服,动作也慢,但一举一动之中,仍能看出优美的仪态。
“什么时候回去?”
张萱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的工作,忙说:“我已经提前拍了戏份,这两天都有空。”
男人好看的眉形扭了一下,“这样太累了,以后不用……”
“还蛮轻松的!”张萱赶紧打断他,她听不得他说一些拒绝的话。什么“不用为了我这么赶”“你自己更重要”,她知道,他能说出这些话,根本原因在于他把她当妹妹,而不是一个女人。
如果是那个人在这里,他一定会欣喜地拉住她,而不是说这些看似担心但实则疏远的场面话。
张萱感到一股灼心的痛,好像有一簇火在她心口慢慢地烧,一边是对骆哥哥的浓烈爱意,一边是滔天的愧疚之情,这两股情绪在那把火的烧灼之下,沸腾、翻滚、交融在一起,激烈的撕扯、缠绕。
她夹在这两种情绪之中,大脑和身体被冲撞得一阵一阵的痛。
在男人面前,她极力地想要表现出自己最好最乐观开朗的那一面,因为第一次相见,男人对她说的就是,“萱萱真的很开朗呢。”
这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她本应该感到万分的满足,但刚刚男人的一句话引起她内心想象的海啸,她就要被吞没了。
现在,必须找一个密闭的地方,让她好好的平复一下心境。
“骆哥哥,我去一下洗手间。”她起身。
张萱进去卫生间没多久,放在床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骆修文看了一眼,有名字,说明这人萱萱认识。
“萱萱,”他朝着洗手间喊,因为昏迷太久,声音叫不太高,他只好又叫了一声,“萱萱。”
没有人应答。
继续响了一会儿,电话挂断了。
骆修文继续低头吃饭。
不多时,电话再次响起,他看去,还是刚刚那个人——li。
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张萱是个艺人,少不了要跑通告,还有经纪人经常要找,骆修文又叫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后,无奈地倾身拿过手机,按了接听。
“美——萱——”那头的声音可以把这两个字拖得很长,末尾的声音吊起来,是那种可以做出的不怀好意的调调。
这声音让骆修文有片刻的怔神,拿开手机重新看了一遍联系人的名字,确定对方不是自己心里的那个名字,才把手机重新贴回耳畔。
“hello?”黎夏试探着叫了一声,怎么接了之后不讲话?
“被我甜美的声音冲昏头脑了吗?”
黎夏跟张萱说起话来百无禁忌,骆修文回答之前,听到这句先笑开了。
“你好。”他说。
黎夏愣了一下,这是……美萱的男人?
声音很柔和,隔着手机,黎夏已经开始勾勒对方的形象。
“你好。”黎夏对这种情况不太熟悉,没有什么经验,总不能开门见山地问,你是美萱的男朋友吗?哇,你们这么早就在一起啊……
“请问张萱在吗?”
“她现在在洗手间,你找她有急事吗?”
黎夏连连摆手,摆完才想起来对方是看不见的,于是赶紧说:“不用不用,没有什么大事儿。”她打电话主要就是问候一下,因为昨天晚上她没有收到张萱的信息,早上看了手机,也没有。
张萱这人,果然见色忘义。她腹诽着,嘴上已经开始道别。
“那我就先不打扰了,嗯……也不用特别告诉她我打过电话,我主要就是确认一下她已经安全到达了。”然后说出那两个万能的字,“再见。”
当然,能不能再见,全看张萱跟他处得怎么样。处得好,张萱当然要组个局,让大家一起见一面的,帮忙给好朋友把关男人质量,那不是天经地义么?
而且,总不会张萱和他结婚时,她在婚礼上当伴娘时才能得见真容吧。
这想的真是有点太远了,黎夏摇摇头,唾弃自己这种提前八百年就开始瞎操心的行为。
没有得到对方及时地回应,对方也没有挂断电话。
两个人都等着对方先挂,黎夏吸吸鼻子,说:“那我先挂了哈。”
大拇指已经抬起,正要往手机屏幕上轻轻地一划,那头突然急促地说:“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