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一张长安驻防图铺开在杨侑面前,上面勾画纵横犬牙交错,不只是隋朝官兵的情况一览无余,逆贼何潘仁、李仲文、向善志、丘师利等也在其中。倒不是隋朝情报网络发达,而是压根不需要什么情报,两边交手都不知道几回了。诸家逆贼已然是嚣张到不需遮掩,跳着脚扯着大旗,我就是造反,你能如何?
卫玄、阴世师、屈突通侧立于一旁,这三人是杨侑反复琢磨之后选定的三个助力,需尽力拉拢,引为心腹。
卫玄当之无愧的朝中老臣、重臣,政治号召力在长安之内,无人能出其右。
阴世师是隋炀帝的心腹,而且是个出了名的死忠,留他在侧安心又省心,杨侑可不想自己在前面拼死拼活,结果后边被阴世师捅一刀,招致隋炀帝的猜忌。
屈突通军方代表人物,最起码从明面上看,他手底下的将领还没有一个扯大旗要造反的,在这个年月,实属不易。
“哎!”杨侑也不知自己是第几次叹气了,“长安周边糜烂如此,你们可有良法?”
杨侑的“你们”,无疑就是眼前的三个人。
此时,卫玄、阴世师俩人倒不是逃避责任,因屈突通在一旁,他是军事行家。
屈突通也是上道,他就说了“逆贼趁乱而起,纯以武力难以彻底剿灭。当今之际,应以安抚民心为主,避免再有百姓受逆贼挑拨,与朝廷为敌。”
“挑拨?”杨侑脸色一下就不好了,“何为挑拨?何须挑拨?朝廷治国有所不善,致使百姓不得安居,这是事实!尔等身为柱国之臣,理应板荡直言,勿要避重就轻,粉饰太平。”
“臣不敢!”屈突通有点晕乎,心说代王杨侑何时变得这么意气风发,还隐隐有明君之气。
阴世师一步近前,“代王所言甚是。但……”
杨侑胳膊一抬,“不争,专注于眼前之事,有何良策?是杀光也行,是收降也可,反正不能再拖沓,要快!”
阴世师颇为尴尬,一步又退了回去,卫玄、屈突通对望一眼,对方眼中尽是无奈。俩人心中同时想到,要有速成之法,我们早八百年前就说了,还用你问吗?关键就是,没有。
“你们若无,本王有!”杨侑早就料到会是这么个无言的局面,他接着说道:“一众逆贼之中,这何潘仁可谓势力最大,灭了他,足有杀鸡儆猴之效。”
屈突通苦笑一声,忙道:“臣不才,曾几次与其交手,固然败少胜多,可一直难以将其彻底击溃。如今何潘仁兵强马壮,若无数倍之兵,取胜实属不易。”
“那就集结数倍之兵,一战定乾坤。”杨侑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圈,围绕着何潘仁活动的地方全都在其中,而后说道:“将周边所有府衙兵勇抽调,再从长安拨出兵马五万,探明何潘园所在,一举剿灭。”
“不可!”屈突通又道:“朝廷若动用这么多兵马,其余逆贼定会趁机而起,这些被抽调兵勇的府衙,恐会沦陷贼人之手,此举如饮鸩止渴,得不偿失。”
杨侑道:“屈突通将军,你还没看清局势吗?依照长安目前的兵力,照顾不到这么多地方,咱们主动放弃,乃最明智之举。”
“代王三思!”屈突通还是觉得不可行,感觉代王杨侑所言未免异想天开。
卫玄也站出来了,道:“大隋疆土如何能轻易给予敌手,灭一何潘仁,又会多出几个何潘仁。”
“几个何潘仁?”杨侑冷冷一笑,道:“再不行动,半个何潘仁,朝廷都不会是对手。本王讲的直白一点,朝廷官兵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为何屡屡不能克敌制胜?说到底,是军心不可用,不得人和。剿灭何潘仁一为震慑群贼,二为提升军心士气。要让长安官兵知道,朝廷仍有一举没贼的能力,朝廷还握有当今第一的武装力量,朝廷仍然能给他们荣华富贵。至于你们所忧虑的都是些小事,不要拘泥于一城一地的得失,没有意义。”
“臣附议代王之言,灭掉何潘仁。”阴世师恰当好处的站出来,“朝廷是当有所行动,灭一灭贼子的气焰,耗时与其周旋,倒不如孤注一掷,破釜沉舟。”
“说得好!朝廷已在危急存亡之秋,若不大刀阔斧,难有建树。”杨侑也是长舒了一口气,这要三人里没一个支持的,自己孤掌难鸣,万万成不了事!
屈突通听罢有所松动,只是卫玄依旧反对,道:“代王,朝廷耗费如此之大,倘若不能灭了何潘仁,又当如何?”
杨侑抬手一指屈突通,道:“先杀屈突通,再杀本王,够了吧!”
“臣绝无此意!”卫玄一脸的惊慌。
屈突通无辜的眼神,满腹的委屈,可他还是说了一个臣子该说的话,“若不胜,乃臣之不善,与代王无关。”
“不必多言!既然是破釜沉舟,若非大胜,必是大败。与其苟延残喘,龟缩在长安城内等死,本王到是愿意身先士卒,死在兵戈铁蹄之下。最起码,本王死的堂堂正正,不窝囊。”
这三个都是人精,杨侑的话没有不懂得。他们都有一个感觉“提气”,大丈夫宁死阵前不死阵后,代王才十二岁就有此种觉悟,非但可贵,更加可敬。
屈突通一拱手,道:“臣立刻点起兵马!”
杨侑拦住他,道:“动时雷霆万钧,皆因事前准备充足。很多细节必须商议清楚,否则这不是破釜沉舟,倒像是破釜寻死。”
三人一直嘀咕道鸡鸣破晓,卫玄几次昏睡过去又几次醒来,毕竟年纪大了。阴世师出门的时候一步三摇,他也困得不行。只有杨侑、屈突通是同道之人,俩人红光满面,一点不像一夜没睡的样子。
……
三日后,屈突通领兵马五万,直扑何潘园驻地。收到消息的何潘仁不急不慌,打架打出心得的他根本不惧,反正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呗。令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一夜之间,以他为中心的大隋府衙都空了,连衙门里喂马的、做饭的都出动了,堵住了他所有可以逃跑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