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故地重游
“你们是小明小亮吗？”欣然尽量用最柔和的声音去和他们沟通。
两个孩子同时点了点头。
没人能感受到她此时忐忑不安的心情。“那能告诉我哪个是小明哪个是小亮吗？”
“我是哥哥小明，他是小亮，比我小一岁。”
一个个头稍高点的孩子指着另一个小男孩老实回答着欣然的问题。
“这个是你们的家么？”严蔚指了指身后的那一个破烂不堪的房子。
小明小亮又同时点了点头。
“你们的父母呢？”
“死了。”
“那平时谁照顾你们呢？”老莫好像遗漏了很多的情况，不是说他们的父亲还活着吗？欣然的眼睛泛起了水雾。
“小明照顾我，我照顾小明。”这次开口的是小亮。
欣然和严蔚拉起他们全是黄泥包裹着的小手走进了那间屋子，除了屋顶的洞口射下来几缕破碎的阳光外，屋内到了晚上肯定是漆黑一片，因为根本就没有电灯，也没有可以用来照明的东西。
“其实父亲是上礼拜才死的……”小明哽咽着告诉她们。
“哥哥，不要哭，小亮也不哭呢。”小亮一边用脏手帮小明擦眼泪，一边自己也跟着啜泣，结果两个人的脸都粘满了泥。欣然和严蔚也潸然泪下，多么纯朴可怜的两个孩子。
“小明小亮，乖，不要哭了，姐姐给你们带来了吃的哦。”严蔚和欣然从包里掏出了出发前在超市买的一些零食，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她们的考虑是不周全的，他们缺少的不是零食，而是同龄人那样充满爱的快乐的童年。她们细致地帮小明小亮洗完了脸，看着他们津津有味地吃着东西，眼泪又开始泛滥，心口也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堵上了。
严蔚柔声问：“好吃么？”
“恩。”
“平时你们都吃什么呢？”
“我和弟弟出去找，有时候很远的阿婆会给我们送吃的。”小明鼓着腮帮含糊地说。
屋子里只有一张简易的木板床，还有两个漏洞的锅，又破又小的桌子上摆着两只缺了好几个口子的碗。他们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阿婆经常来吗？”
小亮摇了摇头。
“路很远，阿婆年纪也很大了。”
这个阿婆肯定是个好心人，不管怎样都给两个孤苦无依的孩子一点点的照顾。
“那你们的父亲……”
“病死的……”提起父亲，小明和小亮放下了食物，把头埋进了膝盖。
欣然马上转移了话题，她不想让可怜的孩子的幼小心灵里再度埋下更为痛苦的东西。
“你们自己找什么东西吃呢？”
“再过去点的山上有野果，可好吃了，还剩下几个，你们吃吧。”小明从一个很隐秘的地方拿出了几个用废纸包着的野果，“有好大的老鼠，藏起来它们就找不到了。”
小明和小亮小心地把野果递到欣然和严蔚的手中，她们用颤抖的手接过了几个干巴巴的被他们叫做野果的东西，他们平时就吃这个吗？
小明自豪地说，“姐姐，你们吃吧，可好吃了。”
欣然和严蔚各自拿了一个放进口中，酸酸涩涩的味道，她们的眉渐渐拧成了一团，相互对视了一眼。
小明和小亮仰着头认真地等待他们的回答：“是不是很好吃呢？”
“恩。”嘴巴用力地咀嚼着野果，泪又从她们的眼角滑落，“很好吃呢，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嘿嘿，那以后我们多留点，姐姐，你们还会来看我们吗？”
“会的，一定会的！”严蔚许下了承诺。面对两个纯真的孩子，她们无法拒绝他们的热情，更不忍心给他们伤害。听到她们的承诺，小明小亮终于露出了笑脸，开始吃起东西来。
“你们想吃什么？以后姐姐给你们带过来。”
“方便面。”小亮不假思索地说。
“方便面？”
“恩，阿婆上次带过来了，比野果子还要好吃呢。”
方便面，多么普通的食物，而对他们来说，这比山珍海味还要珍贵。她们还能说些什么呢。
“来，姐姐给你们换上新衣服，我们拍张照片好吗？”欣然似乎做了个决定，拿出了为他们准备的两套比较干净的衣服。
“哇，新衣服，好漂亮。”只是最普通的两件衣服，没想到会让他们高兴半天。
“你想得很周到呢。”
“是老莫给我的，我还以为没那么夸张，早知道这样的话就该给他们买两件羽绒服，这里的天比城市里阴冷多了。”
“是啊，都怪我们准备不充分。”
“有太多杂事让我们忽略了工作，收到消息也太晚了。”
在她们说话的间隙，小明和小亮已经穿好了衣服站在她们的面前。
“哥哥，我的是熊，你的是什么？”
“是老虎。”
两个孩子高高兴兴地谈论着自己衣服上的图案。
“来，看前面的镜头，我说开始后，你们两个都要笑哦。”欣然把相机固定在三脚架上，调节好焦距，四个人开开心心的身影留在了相机里。
“你们站好了，单独给你们俩拍一张吧。”
小明和小亮似乎很开心，始终都手牵手笑着，而欣然对着镜头的眼睛再一次湿润了，视线逐渐模糊起来，按快门的手也情不自禁地颤抖着。
欣然和严蔚留下了他们随身带着的可以留下的全部东西，钱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用，周围根本就买不到可以吃的东西。最后，还是要和他们依依惜别。
“小明，你是哥哥，要好好照顾好小亮哦。”
“恩。”小明使劲点了点头。
“我也会照顾哥哥的。”小亮随即附和。
严蔚笑着摸了摸他们的头。
“姐姐，你们会马上过来吗？”
“恩，姐姐会经常来看你们，给你们带好吃的。”
“那我们也会找很多野果子的。”
“出去的时候要当心点，不要摔着了，知道吗？”
“恩。”
欣然和严蔚还是离开了，她们是带着泪水和牵挂离开的。
“严蔚，我们似乎都过得太幸福了，幸福地都忘了自己拥有着的幸福。当我们在为无谓的感情挣扎烦恼的时候，却不知道有更多的人连温饱都还未解决，我们的一切烦恼跟他们比起来又算是什么呢？”
“是啊，我们经常埋怨自己，埋怨生活，却没想到从两个孩子身上学到了那么多的东西。比起他们，我们幸福的都快死掉了，不是吗？”
人本应该是平等的，那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一直都会左右着人们的情绪，影响着自己的正常生活，而感受到什么才是真正痛苦的时候，却变的那样不真实。两个那么小的孩子，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家庭，甚至吃不饱穿不暖，从一出生就要开始自力更生，但他们却活的那样乐观。而她们呢，她们又在做些什么？欣然觉得自己一直都活在情感自虐中，何必要死死等到一个答案呢？何必执着于每一件事情呢？
“我们应该为他们做点什么。”
“恩，我想帮他们找个愿意收养他们的人家。”欣然看了看刚刚拍的几张照片，两个孩子可爱的笑容一定会打动好心人。
“收养他们？谁会愿意呢？”
“总要试试，回去后，我把这些照片整理出来，再试图联系下其他的，总不能让他们两个孩子在这里自生自灭呀。”
“恩，如果真不行，就向福利机构申请。”
“严蔚，专题文字我处理，但接下来的事情估计就要你帮我处理了。”
“为什么？”
“我要离开了。”
“你说什么？你不是说我们一直都会在一起的么？”
“恩，我们的心会永远在一起，但是我必须离开这里，参加完校庆我就要离开。”
“因为韩星宇吗？”
欣然无力地摇了摇头。
“为了我自己，我不想在情感上继续纠缠下去了，我要做点其他的事情，爱情不是生命的唯一，更不是全部。”
“我知道，但这一切都不矛盾啊。”
“今天那两个孩子真得让我震撼了，他们帮我下了这个决心，人要靠着自己坚强地活下去！”
“可是……”
“严蔚，不管我在哪里，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会经常见面的。”相聚是为了离别，而离别是为了下一次更长久的相聚。
“好吧，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勉强你，你总是有自己的道理，但你答应我，无论做什么决定，都不要委屈自己，不要老是一个人承受，好吗？”
“恩。”欣然和严蔚紧紧拥抱在一起，“答应我，先不要告诉任何人。”
“恩，让我们一起轰轰烈烈地做完最后一件事，一定要帮小明和小亮找到一个完整的家。”
《生命的震撼》专题在《城市周刊》占了扉页的位置，一周内杂志社接二连三接到了很多的电话，有询问小明小亮情况的，也有表示领养意愿的，但基本上都只愿意领养一个。
“这件事情不能急于一时，尽量不要把小明和小亮分开了。”
严蔚点头表示同意。“我也这么觉得，他们已经没了父母，再把亲兄弟拆散的话，太残忍了。”
子涵整理完照片也凑了过来，“你们在说什么残忍啊？”
“两个很可怜的孩子。”
“有我可怜吗？”
“切，哪凉快哪呆着去吧你。”莫子涵在这节骨眼上真是找骂。
“欣然，这个周末我打算再去一趟小明小亮那里。”
“也好，总让人不放心。子涵你陪严蔚去吧，我得去学校完成那该死的承诺。”终于可以还清债了。
“放心吧老大，我一定好好照顾好学姐。”
严蔚给了他一个白眼。“切，你不给我添乱，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子涵咂咂嘴，“好像我是闯祸精投胎似的……”
“谁管你呀，反正那天早点起来接我，去超市给他们买点吃的。”命令，绝对是不容抗拒的命令，所以子涵也没有异议。
“老大，我们不去校庆没关系么？”
“没关系，我会跟那个魔鬼校长解释的。反正有几个去了意思下就可以了。”校长在乎的应该不是我们这些无名小卒吧。
“对了欣然，叶美薇去不去？”
“她人在巴黎，应该赶不回来吧。”
“那就好。”
“你还怕她把我吃了呀。”
伊大的百年校庆搞得非常隆重，韩文华的出席更受到了各界的关注。在一大帮知名的毕业生当中，欣然算是最不起眼的一个，虽然这几次的报道都让新闻届前辈认为是不可忽视的新生力量，但毕竟人家都已经是高级别的“腕”了，再就是最近一段时间莫名其妙的绯闻缠身，更让她成了争议人物。但毕竟她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几次震撼性的报道都受到了包括韩文华在内的业界人士的认可和欣赏。
欣然今天扎了马尾辫，穿了一件米色长风衣，配上牛仔裤和帆布鞋，休闲随性，却不失庄重。再次走过林荫小道，聆听小桥流水的声音，恍若隔世。校园内的氛围感染了她，不自觉地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看看年轻的脸庞，听听青春的秘密，走走熟悉的小道……让她无限的满足。岁月还未在她的脸上镌刻上印记，但却让她感觉到自己已经离那时很远了，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吗？
“一个人在偷偷地想什么呢？”
赋有磁性的熟悉的声音在耳畔想起，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韩星宇同样穿着一件风衣，看起来更成熟稳重了。
“是不是长得很帅啊？你一定是在想我吧，都那么多天没见了。”他顺手轻捏了一下欣然的鼻子。
“你有妄想症吗？哪一个细胞告诉你，我是在想你呢？”
“呃，难道你红杏出墙了？”
瀑布汗！洛星辰啊洛星辰，记忆把你含蓄的性格都给带走了。
“我带你去几个地方吧。”
“万分荣幸啊，你一定要好好带我逛逛，给我讲讲，说不准我都记起来了呢。”
欣然苦涩地朝他一笑，绕过石子路，欣然带他来到了校门口的公告栏。
“这里，是我登寻人启示的地方，也就是你把衬衣借给我的第二天。”
“我为什么会把衬衣借给你呢？”
欣然看了一眼茫然的韩星宇，叹了口气，把在那天南湖和后来寻找他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地给她描述了一遍。其实尉迟和星辰相遇的故事他早从侦探那里了解了，但他很想听听欣然亲口说出来的版本。
“哈哈，看来我是对你一见钟情啊，要不然怎么会把那么珍贵的一件衬衫送给你呢？”韩星宇看起来对欣然的描述颇有兴致，“不过，你是不是也对我很有感觉呢？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绕了一圈才还我衬衫呢？还私自偷了纽扣。”关于这点，他非常笃定。
“可能是吧。”对于欣然那么直接的回答，他倒有点意外。
不知不觉他们携手走到了阶教。
“莫非这个就是你拿衣服过来的那天我正在上课的教室？”
“对，你就坐在这个位子。”欣然找到了那个位子坐了下来。
“啊，你的记性真不错。”
每到欣然带的地方，韩星宇总要好好坐下来想象一下当时的情景。
“这个餐厅是我敲诈你的地方，也是我们第三次见面的地方。不过最后还是我请客，因为你把扣子留给了我。说实话，当时我很惊讶，但也很开心，你并不排斥我。”
“我经常排斥人么？”
“说不上来，反正在这之前你都不怎么和女生往来。”
“哦。”
不知不觉中他们十指紧扣，绕过餐厅和三号教学楼，又来到了操场一角，也就是欣然回伊城第一天来学校站了几个小时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