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人去楼空两茫茫
“闪开。”
宇文康猛地一晃膀子,把思思甩了出去,思思站立不稳,就倒在水坑里,宇文康头也不回,继续向水里走去,突然猛地把头禁入了水中……
沉默了数十秒,水面上的水花已经淡去,一切都又恢复了平静,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宇文康,宇文康……你出来……你个大混蛋,你快出来啊……”
思思又急又气地喊道,但仍然没有任何动静,思思沉不住气了,死命地往水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喊一边左右找寻。
突然,水花一溅,宇文康从她面前的水里钻了出来,被水浸透的衣衫全部糊贴在他健壮的身体上,古铜色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混着水珠发出灿烂的光芒……
“你,你个大混蛋……”
思思猛地扑上去,抱住了宇文康,失控的泪水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思思……”
宇文康的喉结轻轻耸动了一下,他在心里默默地艰难地喊道,他想张开双臂,把思思抱在怀中,可是情一动,一种百虫噬心的感觉就涌上心头。
皱紧眉头,紧咬牙关,强抵住那种侵袭而来的感觉,猛然推开思思,更不敢看她可怜巴巴的小脸儿,长出一口气后,强行把她拉上岸来,拎起思思搭在石头上的衣服,一扬胳膊,连头也不回地说道,“穿上。”
思思这才意识到自己只穿着一件小胸衣,胳膊前胸都露在外边,实在不雅。
她慢慢地从他的手里拿过衣服,慢慢展开,慢慢地伸出一只胳膊,嘶,好凉啊,肌肤一碰到冰凉的衣服,思思咬着牙打了个寒颤,心也随着衣服的温度慢慢凉了下来。
穿好衣服后,身体开始瑟瑟发抖,想止也止不住,思思知道那种寒意是由心而发,寒彻透骨。
思思突然安静了下来,一句话也不说。
在这空旷的山谷里面,除了涓涓的流水声和远处几声鸟雀的叫声,静得他们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宇文康终于忍不住了,他慢慢扭过身来……思思两臂交叉紧紧抱着自己的肩膀,两只大眼睛空洞洞地望着水面,牙齿紧咬住下唇一言不发。
眼见夕阳西下,如果再这样坚持下去,不等走出这山谷,思思也会因冻饿而死。
宇文康径自转身,看到山脚处恰巧有个山洞,洞虽不大,但足可以遮风挡雨,里面还被风刮进了一些干枯的柴草。他从身上摸出硫磺石,引燃柴草,又用干树枝和石头搭了一个简易的架子,这才转回身来喊思思,让她到里面把衣服烤一烤。
思思本来想赌气不理他,但实在抵挡不住身上的阵阵寒意,自我感觉很没志气地钻进了山洞里,当宇文康不存在似的,把衣服一扒。
果然,宇文康立即把头偏转了过去。
思思的气火一下子升起几丈高,索性把身上湿乎乎的衣服扒了个精光,一边脱还一边气乎乎地嚷嚷,“宇文康,我知道你是君子,非礼勿礼,我不是,我是山野村姑,一介小民,你最好离我远点,省得沾染了我的俗气。
“思思,你误会了。”宇文康急忙辩解。
“我没误会,我是长得丑,丑得让人看一眼都觉得恶心,这也不错啊,你就穿着那湿嗒嗒的衣服挨着吧,我可都脱干净了,你要是仁仁君子,就再走远一点……”
思思一腔怨火,根本就不让宇文康说话。
“思思,我没有嫌你丑……”
“你就嫌了,你就嫌了,你嘴上那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你连看我一眼都觉得会脏了你的眼睛,不就是什么契丹的王子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本姑娘我还不稀罕呢!”
思思一边说,眼泪又不自觉地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思思用手背胡乱一抹,心里暗中骂道,“******,这是怎么了,我长这么大也没掉过这么多眼泪,宇文康真是个害人精。”
“思思,你不知道,我……我不敢和你接近,因为一接近你,我就有可能不受自己的控制,做出一些不敬的事情来,你在我心里是极其崇高的,我不会冒犯你的……”
只说这些话,就让宇文康的胸口巨烈起伏,好像有千万只蚂蚁爬上了他的心脏,周身又开始焦灼难安。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在思思心里,是极其希望宇文康有苦衷的,既然有蛛丝蚂迹表明这一迹象,她十分乐意给他解释的机会。
“今天我遭遇敌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浑身的力气象被化解了一样,使不出力来,所以才被敌手一掌击下山涯来,幸亏下面有个水潭,才得以保全性命,那一刻,你一碰我,我就觉得周身气血上涌,心里焦躁难安,我身体发烫,并不是因为发烧了,我想是中了一种情毒,才会有这样的表现,所以我不敢接近你……”
“谁给你下的毒?会要命吗?”思思关切地问道。
“我不知道是谁下的毒,如不动情,每隔四个时辰就会发作一次,发作的时候如百虫噬体一般难受,如果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能解毒,中毒之人就会武功尽失,如同废人一般。如果动情,则随时发作,而且会愈演愈烈,直至煎熬至死。”
宇文康说得很冷静,思思却像受了重创一样,头像被巨石砸了一下一样,昏昏得不知所以。
下毒的人好狠!
“那这毒就解不了吗?”思思的心似乎都跳到嗓子眼儿了。
“解毒需要男女欢合……”宇文康低下头,说不下去了。
思思沉默,宇文康的话在她的脑子里百转千回地盘旋萦绕……
“我愿意帮你解毒……”
思思的声音很小,小得像蚊子的嗡嗡声,一向大大咧咧的思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也许这就是害羞……
在现代,未婚夫陆乾也几次提出让她晚上留下过夜,思思想都没想过,只一句“我妈不同意”了事,心中并未留下过什么印象,好像也没有什么感觉。
“不,思思,我什么也给不了你……”
宇文康努力坚持着,他的心很矛盾。
“如果我什么也不要呢?”
思思一边说一边恨不得掐自己两把,真他妈贱到家了,竟然“无私奉献”到底,可是谁让嘴巴已经不受大脑的控制了呢!
“我……不能毁了你,不瞒你说,我和瑶罗已经有婚约了,她是为救阿卜固而来,族长许诺让我娶她。”
宇文康接着拒绝,但声音颤抖,坚持的力度已经没有刚才那样坚决,而是掺杂了更多的无奈。
“族长让你娶她,那你呢?你愿意娶她吗?”
思思差点想扑上去,使劲摇晃宇文康。
“我……当初谁肯出来和我一起去救阿卜固,我愿意娶她为妻,这是我承诺过的,不能违背。”
宇文康咬紧牙关,他是个男人,当众扔出去的话就能砸个坑出来,绝不会言而无信。
“那你爱她吗?”
这是思思最后的一个期望,她用渴望的眼神看着他的后背,说不,快说不呀!
“瑶罗是个好姑娘,为了救阿卜固,奋不顾身,我不能背信弃义,更不能让人说我因为她在青楼接过客就看低她……契丹人最讲义气,我不能抛弃她。”
宇文康没有正面回答思思的问题,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他的爱早就在营救阿卜固行动之前献了出去,早已经不归他自己所有。阿卜固是他的父亲,虽然父亲并不爱他,但他的身体里流的是父亲的血,他就有责任救父亲。
“好,那就让她当大的,我给你做小。”
思思赌气说道,心想这下宇文康该同意了吧!
“契丹不同于你们汉族,只有王才有权力娶两个侧妃,其他的人都是一个妻子。”
思思差点想拿头去撞石头了,老天啊,你真绝啊,把该堵的道儿都堵死了。
“我不要名份,只要跟你在一起,为奴为婢也可以。”
思思的犟劲儿上来了,咬着牙一定要坚持到底。死宇文康,我看你还有什么说词可以拒绝。
“思思,你这是何苦呢?”
那一刻,宇文康放下了冷漠,放下了冷硬,放下了尊严,呈现出来的只有脆弱和心痛。
“因为我想让你活着。”
思思从背后猛地抱住了宇文康,泪水再次奔涌而出。
思思的抚触让宇文康情难自己,他的体温迅速升高,胸口开始巨烈起伏,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和粗重,象一头蠢蠢欲动的野兽……
“康……”
思思的小手如灵蛇一般,在他的怀里辗转反侧,湿漉漉的衣衫被轻轻剥离,露出让人血脉贲张的野性胸肌……
篝火闪耀,几尽缠绵,直至香汗淋漓,低吟不已……
第二日,天光大亮,思思自甜甜的睡梦中醒来,微动身躯,一阵细微的疼痛提醒她昨日曾经几尽疯狂,不禁潮红暗涌,脸上尽是差涩之情。
“康……”
思思细细嘤咛,慢转身子,却是一愣,身旁空无一人,哪里有宇文康的影子。
她轻抬手臂,嫩耦一般的粉臂上几处显现缠绵后的青色印迹,这一切都证明昨夜不只是痴梦一场,而是确有其事。
可是人呢?
也许他出去找吃的东西去了?也许他去找出谷的路了?
想至此,思思宽了心,慢慢走出洞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外面春光明媚,野花飘香,斜柳拂面,鸟声清脆,泉水叮咚,好一个大自然的交响乐。
“宇文康……”
思思双手合拢在嘴边,含着喜悦的心情大声地喊道,就像清早起来做好饭的小主妇喊丈夫回家的感觉。
山谷回音,数不清的“宇文康”像水面上荡漾的波纹一样一声一声地回传进思思的耳朵,让思思童心大起,“宇——文——康,我——爱——你……”
山谷里到处都是思思的声音……喊完了,思思就捂着嘴呵呵地笑,只要宇文康没有出谷,就一定能听到她的呼喊,她的心里甜蜜极了。
思思心情大好,又无事可作,就蹦跳着到处去采五颜六色的野花,一边采一边嗅,真香,这里真是个世外桃源。
就这样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前面的一棵树身上划着一个箭头,思思蹲下身来仔细观瞧,箭头是用匕首划上去的,而且看划开树皮的颜色,应该时间不长。
思思纳闷,这谷里除了她和宇文康还有别人吗?
如果没有,那这个记号就应该是宇文康划上去的,是他找到出谷的路了吗?
思思一喜,宇文康真是个有心人,果然有在丛林里生活的经验!如果按这个记号找下去,说不定就能找到正在往前探路的宇文康,也给他一个惊喜。
思思打定主意,接着往前走,果然,走不远,在另外的树身上或者是明显的石头上就还会有一些类似的记号。
这样七扭八拐,思思不知不觉间已走了很长一段路,再回头,发现自己已经出了山谷,但仍然没有宇文康的影子!
思思一皱眉,宇文康找到出路,应该会按原路返回去接她出来的,为什么没有碰到他呢?难道他走的别的路?不,不可能,开辟出一条路来已经不容易了,怎么还能舍易求难呢?
可是宇文康干什么去了呢?
四处张望,依然不见他的身影,思思心情渐渐烦躁,她既不敢走,也不敢回,在原地转来转去,这时已是饥肠辘辘。
思思赌气拽下一根柳条儿,在旁边的草儿、花儿身上抽来抽去,嘴里不停地叨念,“死宇文康,臭宇文康,混蛋宇文康,你到底干吗去了?看我见到你怎么治你,竟敢把本姑娘扔在这儿……”
她来来回回地走了几趟,突然发现有一块矮石头上放着一堆鲜果,思思急忙奔了过去,先把一个果子拿在手中,也不管脏不脏,张口就咬了下去……
再低头,那放果子的石头上好像有几行字,思思蹲下身来,把果子捡到怀里,细细看那石板上的字。
“思思,我走了,你先回太子府等。”
果子卡在思思的喉咙里,她像石雕一样一动不动,这话显然是宇文康留给她的……
宇文康走了?让她回太子府?
思思把这几个字念了一遍又一遍,从头念到尾,从尾念到头,一共十二个字,写了满满一石板,地上没有字,树上没有字,其他的地方更不可能有什么字。
短短的十二字,就彻底把思思的幻想给粉碎了。
冷冷的十二字,就重重地伤透了思思的心。
走?走去哪儿了,不知道!
等?等什么?不知道!等到何时,不知道!
思思无泪,无痛,无表情,无思想,什么都没有,她就抱着那一堆果子,蹲在那儿,许久,许久……
慢慢地,思想一点一点地回来了,思思转了转眼珠,稍微有了一丝活气,她慢慢站起身来,任果子撒了一地,努力挪动那两条没有知觉的腿,踩过她亲手采摘的鲜花,如行尸走肉一般,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
山风吹乱了她的头发,粗枝野藤挂破了她的衣服,刺伤了她的肌肤,雪白的胳膊上到处都是划痕,思思全然不觉得痛,她满脑子就是一句话:宇文康走了。
失魂落魄的她走到一个不知名的村庄,村子里炊烟袅袅,闻着四处飘溢的香气,思思走不动了,从昨天到现在,她滴水未进,粒米未沾,现在才觉得双腿发软,真的走不动了!
一位抱孩子的大嫂,正打算出门去叫丈夫回来吃饭,扭头发现了坐在墙根下的“小乞丐”,不由得善心大发,转回身,从家里拿了两个馒头、一碗水和一身旧衣服,默默地放在思思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