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陆晓强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吓了一跳：“我快要迟到了，要不然面试就来不及了。我先跑过去了。”他开始往前跑，还不忘向后看说：“那我们下次再聊吧。”
“欸？”钟鑫阳伸了只手。
结果什么都没有问啊！钟鑫阳心里想，他说想来这个城市…所以他是刚刚来的吗？所以跟我交朋友…
说起来，以前的我刚来这里，也没有怎么主动交朋友…也只是认识在公司里上班的同事罢了。特别是潘虎，他对我真的挺好的，他也算是我的朋友吧？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嘛。钟鑫阳抬头看这众生大厦的8楼。
我回去的话，他们会欢迎我吗？我其实是不是也讨人喜欢。
钟鑫阳走进众生大厦，发现电梯已经修好了。“那就上去看看吧。”
就在电梯门开的那一刻，他看到了里面站着的是老板。
顿时一阵尴尬。
“老…老板。”钟鑫阳不好意思地打了一声招呼。老板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肩膀走了出去。
怎么面无表情？钟鑫阳想，并按下了8楼地键。
他满怀期待地推开公司的玻璃门。
没有人看过来，各忙各的，有个人经过门口看到了他，“嗨”了一声就又匆忙地离开了。事实上，人们都在忙自己的事，根本没有人去注意他。
钟鑫阳有点失落，他走进去，看向潘虎，他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
“潘…虎。”钟鑫阳叫他。
潘虎头转了过去看了他一眼又转回来。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再转过去。
“你怎么来了？”潘虎似乎很愉悦地说。“这公式破事真的多，太忙了我都没注意到你，不好意思啊。”
“没事，你忙你的吧，我就过来看看。”钟鑫阳说。公司都是敲键盘，打印机打印的声音，就他们俩在讲话，但还是没有人注意到他。
“那我不打扰你了。”钟鑫阳表面很平静地往前走，实际上内心十分地不好意思，希望有人来挽回他，哪怕一个人叫他一声也好啊。
但是没有。
钟鑫阳坐在众生大厦一楼的休息椅上。一直看着天花板。灯光有些刺眼，他眯起眼睛。
真的…好迷茫…我现在该怎么办呢？好难过…
跟陆晓强…去那家餐馆打工吧？起码有事做，不用那么无聊，也可以跟陆晓强沟通沟通。
就这么定吧。
他还坐着…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走吧。他拖延了很久，终于站了起来。他慢悠悠地往稻草人家那边走去。
为什么，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过得那么的不顺。到底为什么我要受这种罪啊。这些日子，一点开心的事都没有。
是这里吗？钟鑫阳抬头看，店面叫做美食大众？应该就是这里了。摆了一个大大的招工牌。
服务员3000到4000一个月，洗碗工1000到2500一个月，临时工…面谈？
好少…钟鑫阳第一反应觉得工资真的很少。突然，陆晓强走了出来，他说：“鑫阳！你怎么来了？”
“你就在这里打工吗？”钟鑫阳问。
“对啊！”刚刚面试成功了，今天开始干服务员。“陆晓强似乎很满足地说。
“你不觉得这里工资有点少吗？”钟鑫阳说。
“我觉得还行吧。有工作就好了。”陆晓强说。
“嗯…”钟鑫阳还在犹豫要不要也进去干。说：“我也干，还可以面试的吧？”
“真的吗？当然。”陆晓强欣喜地说。
陆晓强把他介绍给老板娘，老板娘叫他过去面谈。
她说：“现在只有洗碗工做了，服务员最后一位被你朋友做了，你看干不干。“
“啊？”钟鑫阳有点失望地说。“那临时工呢？”
“你要做临时工？做多久”老板娘说。
“额…我还没想好。”钟鑫阳说。
“我先说清楚了吧。服务员和洗碗工是要签表的，月结工资，如果违约要赔偿。而临时工则是日结，按钟算，一个钟8块。干不干？”
“那…那行吧。”钟鑫阳有些勉强地说。
“你怎么，不相干的话就别干了，浪费我时间。”老板娘说。
“干，我干。”就不能友好点嘛…
“那去厨房，有人会安排你的。”老板娘说完走了出去。
现在12点多，吃饭的人很多，这家餐馆生意很不错。人来人往，很吵闹。
“老板娘，那个我朋友在哪？”陆晓强说。
“你说的是…哦。他去厨房那干了。”
陆晓强上完菜，往厨房那边走。
推开门，一股很浓的油烟味扑鼻而来。地面又脏又湿，还有很多黑鞋印。几个厨师一边用手臂擦汗一边颠炒着锅里的菜。而旁边的洗碟区坐着几个人，都低着头坐在橡胶矮凳上刷着餐具。
钟鑫阳抬头看了一眼，看见了陆晓强正在看着他。他们对视着。他立刻停下来手。
“你怎么进来了…”钟鑫阳说。
“我…来看你…”陆晓强说。他说完马上走了出去。因为觉得尴尬。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他怎么在洗碗？”陆晓强认为他不应该干这种事。
而看到陆晓强走了出去的钟鑫阳一直没有动手，他多想了，他说进来看我？看我？嘲笑我吗？
旁边一个老阿姨叫他：“快点干活，洗不完会扣工资的。”
钟鑫阳虽然套上了工作服，但里面一开始穿的那件衣服还有裤子早已经湿透了。
好狼狈。
他觉得自己好狼狈。
他心里想，我…我不应该干这些，我到底在想什么？我为什么要决定进来这里干？对，现在就不干了，直接走。
钟鑫阳站了起来，老阿姨问他去哪。钟鑫阳出去面子，不好意思地跟她说不干了，毕竟刚洗没多久就放弃的话，老一辈肯定会说他的。
“我…我去趟洗手间。”钟鑫阳说。
钟鑫阳跑到洗手间，把工作服脱掉直接扔一边。“什么嘛…这种工作怎么还有人来做，简直度日如年。”
他趁陆晓强不注意，直接跑了出店门。下次见到他的话，如果他问起来就说公司老板叫他回去干了。钟鑫阳想起今天刚见到老板，就想到了这个借口。那样的话，他也不会多问什么。
钟鑫阳走了出去，一身轻松似的。他在安慰自己，这种工作，本不应该他说。他在自媒体公司干了那么久，该有的价值不应该用来洗碗的。
他似乎为自己这次三分钟热度的放弃找到了十足的借口和慰藉。他觉得就这样过去，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以为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从起床到现在也没吃东西，去附近面馆吃碗面吧。
他慢悠悠地走着，也没有注意到，今天的天空慢慢变暗，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还是得买个手机的，不然太无聊了。也不知道树老板什么意思，扔了我的手机之后居然哭了，还一直重复着说“相信我”这样的话。
银行卡还是有点钱的，买个便宜点的手机用着先吧。
还要买电话卡，不然没得上网…好烦。为什么要扔我手机，还有，为什么突然带我去一个不知在哪的地方。
到底为什么啊，好想知道答案，我觉得…还是回家吧。
“陆晓强，你来一下。”美食大众的老板娘叫了他去一个房间。
“怎么了，老板娘。”陆晓强问，心里有一丝慌张，一位老板娘不满意。
老板娘说：“你今天干得不错，很认真。对顾客也很有礼貌。我都看到了。”
“真的吗？”陆晓强心里舒畅了很多。
“不过…”老板娘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格。
“不过什么？”陆晓强问。
“你今天带来的朋友，他走了。”
现在是下午4点，外面乌云密布，昏天地暗。
老板娘拿出表格给他看，上面有一个指纹。“你朋友可是签了表的，要干满两个月才能走。可是他今天逃了，违约了。洗手间里发现他扔掉的工作服。”老板娘一本正经地说。
陆晓强仔细看了一眼工资表，上面确实签着钟鑫阳的名字，还有一个红印指纹。上面白纸黑字地表明了如果违约，要赔偿相应的钱。
“那个…”陆晓强紧张地说：“你说他走了？他不可能违约的，他或许有其他的事…”陆晓强说不下去，因为他今天才认识钟鑫阳，一点都不了解他。
老板娘看着他。
“那…”陆晓强说。
“他是你朋友吧？”老板娘追问他。
“是…是。”陆晓强说。
“这样吧，今天你的表现很好，我不想你走。”老板娘说。
陆晓强知道，老板娘叫他来的本意，就是要替钟鑫阳赔钱。不想他走也只是客套话，毕竟他也是签了约的。
“我不扣你工资。”老板娘说。
陆晓强很感谢地看着她。
“但是，我希望你能补上他的工作量。”老板娘说。
“他…他是签了洗碗工吧？”陆晓强看了看那张表，而且今天确实在厨房看到他在洗碗。
老板娘面不改色地说：“对。”
“也就是说，你每条除了工作完下班后，还要在厨房洗碗一段时间才能下班。”老板娘继续解释道：“我不扣你工资。”
陆晓强反而有点如释重负。他心里想，还好只是补洗碗。不扣工资就好了。
“那好吧。我会把他的一份也干完的。干好两个月的。”陆晓强答应道。
“嗯。”老板娘沉默不语。
天空开始打雷，还没有下雨。
这个时间点，晚饭人群汹涌。
这里生意很好，从外人看来，包括陆晓强。
他继续来回点单，上菜，走来走去，忙碌了一整天。
外面开始下雨了，很多顾客都留在餐厅里走不了。那样的话，他们也会时不时点些小菜，餐馆显然比平时还有忙碌。
陆晓强坚持下去了，因为他是军人。
外面下去了倾盆大雨，夹杂着闪电，餐馆里面人声吵闹，没有人能离开。
“今天怎么回事？”陆晓强看着窗外。“好久没有下这样的大雨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这个城市的人，正在焦虑，忙碌，充满压力地等待雨过天晴。
时间久点，餐馆渐渐少人。陆晓强走进了厨房，开始坐在胶椅上弯着腰洗碗。
洗了一个再洗一个，总会洗完的。
陆晓强想起一些事，今天的他已经累坏了，但是他的毅力使人敬佩。
钟鑫阳他不可能是这样的人，我不相信。我一定要亲口问他。为什么要违约。
陆晓强一直重复着同一个动作，手臂早已酸痛得难以控制。他强忍着。
“本来已经安排好晚上的时间了…现在这种情况，已经没时间去练了…”陆晓强心里想着。
“再坚持一会，像以前一样。”陆晓强渐渐觉得委屈了。
“再坚持一会，就能见到她了….”陆晓强开始流出眼泪。滴落在洗碗盘子上。
现在时间是晚上10点，陆晓强脱下来工作服，整理了一下，准备回去。
还下着雨，没有伞的他一个人冲到马路对面，全身早已湿透了，站在稻草人家公交站那等车。
“一眨眼就结束了，我要继续坚持下去。”陆晓强在心里下定了决心。“不能再哭了。”
这个时候，树老板开的那辆163路公交车到了，树老板打开门，看见了外面湿透了的他。“快！”树老板焦急地说：“快上车！”
车间俱乐部里面没有其他人，陆晓强把上衣脱掉，露出了肌肉，他对着洗手台把衣服拧出很多水，洗了一把脸。
树老板正在为他堡姜汤给他暖胃。这个小酒吧，是陆晓强心里舒适了不少。
“谢谢你，树老板。”陆晓强喝着姜汤，心里暖暖的。“谢谢你。”他不断地感谢。
“没带伞妈？看起来你太累了。”树老板说：“早点回去休息吧。”
“那个…树老板。你有见到钟鑫阳妈？”
“没有。自早上他跟你下车之后就没有看到他了。你找他怎么了？”张树问。
“没…没什么。”陆晓强没有把今天的事告诉张树，他希望能私下跟钟鑫阳了解清楚，他从来都不打算靠别人的。
只要自己还活着，就能坚持下去。
此时此刻，钟鑫阳早已经躺在床上，刷着他今天下午刚买的手机，看看微博，刷刷淘宝…看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看着雨慢慢停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