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老大夫还没有回过神,便被曹巧儿拉进了屋子。
见到云娘,曹巧儿眼神一亮,连忙扯住老大夫的袖口,焦急道:“大夫,您快帮我看看,云娘她怎么样了?”
老大夫闻言,叹了一口气,也顾不得自己这口气有没有喘上来,撩开袍子蹲下身,伸手探了一下云娘的鼻子,顿时整个儿身子一僵,过后,他颇为无奈地摇摇头,“没用了,人已经走了。”
“走了?”曹巧儿倒退两步,手忙忙地扶住旁边的桌子,险些没倒下去,“怎么会这样,就这么走了呢……”
“大夫,”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曹巧儿上前一步,两手死死抓住老大夫的肩膀,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一片血红,“大夫你再好好看看,不可能的,明明,明明。”
眨了眨眼睛,曹巧儿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看向哪里才好,眼泪顺着眼眶流淌出来,逐渐模糊了眼眶,“明明,明明我走之前,云娘还有气的,我都摸到了,有气的,怎么这会儿,突然就走了呢,不会的,我不相信!”
“唉。”老大夫闻言,顿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抬起手,轻轻拍落曹巧儿的手,看着她眼眶通红,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顿时,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才好了。
几度张口,老大夫最终垂下眼眸,苍老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哀凄之色,“节哀顺变吧,夫人。”
“怎么会这样……”
曹巧儿猛地坐在地上,扭头看向云娘,她满身鲜血,原本秋香色的罗裙早就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本色了,唇角轻轻勾起,浓密的睫毛不停地颤动,她仍旧不敢相信。
明明,明明昨天,云娘该和他们谈笑风生,搂着妞妞,一脸温柔地告诉他们,她和妞妞在这里等他们回来,怎么今天就,就变成这样了呢……
旁边,常青山伸出手,将曹巧儿紧紧抱在怀里,结实的臂膀不断用力,企图给她支撑,刚毅的唇角轻轻抿起,他表情微微一顿,开口道:“娘子,别太难过了,这不怪你。”
话音落下,常青山扭过头,目光如同刀子一样地朝着刘老三射过去,很显然,刚刚曹巧儿出去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变故他们都是知道的。
旁边,捕快们见状,相互看了看,最终,捕头走到云娘身边,蹲下身,手指在她鼻子下面放了许久,仍旧没有气息流过。
捕头站起身,冲其他捕快们点点头,确定了云娘的情况,随后看向旁边的刘老三,眼神如炬,“带走!”
“诶,别啊各位官爷,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刘老三双手疯了一样地到处挥舞,不让那些捕快碰他,“不是我,云娘,是她自己贱命一条,不管我的事啊!”
然而没用,不管刘老三怎么挣扎,还是呗捕快们拉了出去。老大夫见着屋子里面这样的景象,微微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双手负在身后,终究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开了。
妞妞眼睛瞪的大大的,一眨不眨,呆呆傻傻的样子,如同一个没有生息的破布娃娃一样,就这么看着刘老三被人拉走。
一直到刘老三的声音远远隔开,一点儿都听不见了,她才回过神来,黑葡萄的眼珠微微颤动,里面水光闪过慢慢的,妞妞扭过头,看向静静地躺在那里的云娘。
良久,她才站起身,几个大步跑到云娘身边,嘴巴不停地张开,泪水如注,彻底模糊了双眼,“啊,娘亲,娘亲!”
“妞妞。”曹巧儿眼球转动两圈,挣扎着奔到妞妞身边,两条手臂紧紧抱住女孩儿纤瘦的身子,抽了抽鼻子,一脸哀凄地道:“妞妞,别太难过了。”
“啊,啊!”妞妞却并不理会曹巧儿,两只手紧紧扒住云娘慢慢凉透的身体,眼睛红的兔子一样,情绪异常激动。
曹巧儿见状,终究心中不忍,两手将妞妞整个人拉开,她微微叹息一声,将对方紧紧得抱在怀里,开口说道:“妞妞,你别这样,要是你娘亲看到了,她会感到难过的。”
“啊!”妞妞嘴巴张的大大的,歇斯底里,抬手狠狠地推开曹巧儿,转过头,她紧紧地抱住云娘的身体,“娘!”
这一声不甚清楚的“娘”喊出来,听得曹巧儿和常青山身体都是一震,两个人默契十足地扭过头,四目相对,都看到了对方眼睛里面那怎么都掩饰不住的不可置信。
“妞妞。”曹巧儿也不在乎刚刚妞妞把自己推开的事情了,手脚并用,她爬到她身边,两手抓住她的肩膀,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有哀伤,有喜悦,更多的却是震惊,嘴唇不住地抖动,她开口说道:“妞妞,你,你会说话了。”
妞妞抬起头,木头一样地看向曹巧儿,暗饿的小脸儿上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起伏,“啊,啊。”细嫩的指头指向云娘,妞妞眨眨眼睛,两只手再次飞快地比划起来,“啊,啊啊。”把娘亲埋葬了,求求你们。
曹巧儿眉头轻轻皱起,却并没有明白妞妞想要表达的意思,“妞妞,你想要说什么?说出来好不好?”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妞妞,曹巧儿刻意放柔声音,企图让她再次开口说话,刚刚那一声,绝对绝对不可能是她的幻听,妞妞她,的的确确开口说话了!
“啊。”妞妞有些着急,以为曹巧儿是不想帮忙,退后两步,她两手着地,端端正正地跪好,脑门贴近地面,一下又一下,铿锵有力的声音传过来。
听得曹巧儿一阵心惊,“妞妞,你这是干什么啊?你想要我们做什么,只要你说出来,告诉姨姨,只要姨姨能够办到,那肯定替你办到,快别磕了。”
曹巧儿一边说着,一边儿手忙脚乱地去扶妞妞起来。
“啊,啊?”妞妞摇了摇头,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始终不肯起来。
旁边,常青山从刚才看到现在似乎看出了一些苗头,目光扫过地上的云娘,他心念一动,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蹲下身,他眉头轻皱,声音低沉沙哑,“妞妞,你是不是想说,想让我们帮忙把你娘亲埋起来藏好?”
“啊,啊!”听到常青山的话,妞妞眼神一亮,连连点头,发出声响之后,她再次跪了下去,头再次重重地磕下去,以表达对男人的感谢。
“别这样,快起来。”面对妞妞的动作,常青山有些发懵,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只能扭过头,一脸茫然地看向曹巧儿。
虽然并不合时宜,但是曹巧儿看着高大的男人那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还是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笑到一半儿,她连忙收起笑容,略带着一些担忧地担忧地看向妞妞,生怕自己的举动会让他多想。
然而,妞妞却仍旧不管不顾,根本没有注意到曹巧儿的举动。
见状,曹巧儿轻轻叹息一声,心中对妞妞的怜惜越发浓重,“妞妞,”抬手将妞妞整个人抱在怀里,她眉眼低垂,神情哀凄,真挚道:“你别太难过了,虽然,虽然云娘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但是从今以后,我和相公就是你的家人了。”
“对。”听到曹巧儿的话,常青山连连点头,“是啊,妞妞,”薄唇轻启,他有些不太习惯地说道:“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你的家人,会对你好的。”
闻言,妞妞扯了扯唇角,抬起头,看向两个人,眼睛里面带着浓浓的感激之色。
“乖,日子还长着,慢慢的,就好了。”垂下眼眸,曹巧儿抬手将妞妞的头按到自己怀里,柔声安慰,她看的出来,虽然妞妞对他们表达了感谢的意思。
但是那感谢之后,深沉的恐惧和哀伤,却也仍旧不容忽视,不过没关系,曹巧儿扭头看向常青山,轻叹出声,只要他们对妞妞好,她早晚会从哀伤中走出来接受他们的。
云娘下葬的那一日,天色阴沉,灰色的云密密实实地压下来,看的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偏偏在这样没有阳光的日子里,天气却闷热得可怕,连一丝风也没有。
妞妞一身白色的孝衫,跪在云娘墓前,水云镇的规定,新坟三年之内不能够立碑,故而只不过一个小小的土包,却永远的隔开了云娘和妞妞,云娘在里头,永远沉睡。而妞妞在外头,肝肠寸断。
身后,曹巧儿倚靠在常青山怀里,目光空洞,久久没有说话,前世,她和常青山被打死地那一天,似乎也是这样的天气,没有太阳,也没有风。
不过她终究是幸运的,转过头。曹巧儿抓住常青山温暖干燥的大手,十指相扣,“相公,我们一定要好好的一直一直在一起啊。”
“会的。”常青山垂眸,更加握紧了曹巧儿小巧的手,“一定会的。”
云娘的葬礼结束之后,曹巧儿便开始张罗起饭馆的事情,一连折腾几天,饭馆终于收拾得差不多了。
可是想着刚刚买菜的时候听到的消息,曹巧儿抿唇,看向妞妞,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