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不停蹄的奔波了一整天,罗长生和宝月到了新乐县城。整个县城有日本人把守着。来来往往进出县城的人都要经他们细细盘查。罗长生和宝月经过一番乔装打扮,其实就是把自己弄的脏兮兮的,蓬头垢面,这样才混进了县城。日本人对这种行头的中国人好像更加放心。或许他们认为落后的中国人就应该是这种状态。其实何止是人,整个国家都应该是这个样子。虽然日军在上海遇到了国军的顽强抵抗,致使“三个月灭亡中国的计划”失败,可是日本在侵入华北之后,还在不断集结兵力,虎视眈眈的看着南部的中国。
“过了新乐县就是石门了,离家越来越近了。今天咱们就在这儿休息一晚吧。跑了一天,马也累了。”罗长生说。
宝月点点头。
“老罗,你又救了我一命。”宝月笑着说到。
“哎哎,别这么说,我可不是专门去救你的啊,我那是自己逃命呢。把你带出来其实就是顺手的事。”罗长生得意洋洋。
“我就知道你偏不顺着我说。我看陈皮拐说的没错,你不是啥好人。”宝月小嘴一撅。
“坏人有好的时候,好人也有坏的时候。”
“强词夺理!”
“不过你当时可是真危险啊,差点就成了那死人的老婆。我看那陈少爷都瘆得慌。如果陈少爷还活着,可能也挺俊。哈哈,那模样跟你倒也般配。”
“你还说!你还说!我都要吓死了。现在还怕着呢。不过就是活人我也会宁死不从的!”
“你为啥这么不愿意嫁到陈家啊?如果陈少爷没死,陈家家大业大的,够你享一辈子的福。我要是你我早就嫁了。”
“享福?难道我在我家就享不到福了?都怪该死的小日本!再说,我才不愿一辈子住在那三尺之地。抬头井大的天,低头封死的地。要是嫁给陈家我这辈子就完啦!你听说过英格兰,法兰西吗?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罗长生当然知道英格兰和法兰西,在军校时他最喜欢看的一本小说就是雨果的《巴黎圣母院》。
“哈哈哈,我只知道花木兰和镇关西。”
“你真会打岔,这两位谁不知道啊,我说的英格兰法兰西可都是西洋最厉害的国家。那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呢。这世界大着呢。”虽然这么说,但是宝月心里非常失落。如今她无依无靠,怎么活下去都是问题。她真希望有阵风能吹着她看看这个大世界。
“管他是西洋还是东洋,反正啊我的老家最好。如果每天都能吃到羊肉烧麦那该多好啊...”罗长生说着就听到肚子咕咕叫唤。“咱们找个地方歇脚吧,饿了饿了。”
虽说县城里把守着日本兵,但是这里的小生意却不冷清。这条熙熙攘攘小街道两旁,飘舞着各色招牌。河间的驴肉火烧香味飘满整个街道。当铺的老板拨着算盘,药店的伙计打着瞌睡,小茶馆里虽说人不多,但说书先生依然口若悬河。只有那喝花酒的青楼还未开张。罗长生要了两个火烧,接着走到街边小摊,他和宝月一人端起一碗热腾腾白嫩嫩的的豆腐脑就着火烧开始大快朵颐。
卖报的小童经过,罗长生要了一份报纸。当地的报社由日伪份子操控着,一般报道一些东北的傀儡政府出台了最新的方针政策,日军最近的一些作战成果以及一小部分无关紧要的琐事。罗长生瞟了一眼看见一条报道日军攻占南京的新闻。报道上写着南京攻坚战很快就以日军的胜利告终,而攻占南京的战略意义则非同一般。这样一来,日军就可以沿着长江逆流而上,直达九江,武汉等地,最终深入中国腹地。“三个灭亡中国的计划”似乎可以重新进行。并且日军声称要在南京城开展大规模的清理残余抵抗势力行动。报道底部还配有日军军官和士兵们庆祝胜利的照片,那些日本士兵张牙舞爪挥舞着刺刀,在他们脚下躺着密密麻麻穿着国军军装的尸体。(话外音:沦陷区的报纸被日伪操控,所以均以日本视角来报道各种事件。)
看完报道,罗长生一身冷汗。如果当时他没有潜逃而是去了南京,恐怕他也会躺在那堆尸体里。可是他突然想起了他的战友们,还有放走他的参谋长,他们是不是都牺牲了。他在想,为什么他们可以勇敢的死去,而自己却想要胆小的活着。为什么他们可以用脆弱的身体来守护家园的每一寸山河,而自己却想要退缩到失无可失的天涯角落。他在心里重复的问着自己,也在提醒自己:“原来..原来...我是中国军人啊...那些就是我的归宿...”
宝月看着罗长生愣在那里不动,便推了推他:“你怎么了?”
罗长生把那页报纸递给宝月,宝月看了看也眉头微皱。虽然罗长生没有告诉宝月他的真实身份,只说过他是一个逃难的难民。但聪明的宝月已然对他的身份猜到了几分,只是从来没有认真的问过他。在宝月眼里,罗长生就是一个行走在世界之外的人。虽然他对宝月藏的挺神秘,但是宝月往往都能从他的表情看出他的心思。其实宝月也知道,罗长生是故意和自己去的陈家村,虽然他嘴上说不是有意来救自己,可是属他主意多。自己的性命两次被他搭救,这种安全感连父母都未曾给与过。在马上扶着他结实的肩膀,宝月心里觉得甜甜的。她可是十九岁的大姑娘了,这样充满活力的男人怎么能不吸引她呢...
“老罗,我问你,你老实回答,你到底是干啥的啊?”这次宝月认真的问到。
“咳...不是跟你说了嘛,我逃难呀。”
“你骗人,之前我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第一,你哪来的枪?别说是你捡的。第二,难民会有钱买火烧吗?第三...第三...哪有...你这么结实的难民?”宝月刚开始还理直气壮,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
罗长生被宝月的三连问给问傻了。他心里不禁叹到:“好精明的女人啊...”
罗长生正准备狡辩,路边的大烟馆突然热闹起来。
“死瘸子,没钱了还赖着不走。小心老子把你另一条腿也给打断!妈的。”
“咚!”
一个身着破烂棉袄,头发乌七八糟的男人被扔在地上,扬起一堆尘土。
男人吃力的爬起来,拄起他的拐棍,拍了拍身上的土走开了。右腿的裤管子还在一前一后的晃悠。男人路过罗长生,罗长生看见那是一对空洞的眼睛,等死的眼睛。
“李明远!”
罗长生激动的喊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