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登基之后,事务繁多,金凝很少有机会能像这样同兄长散步,这熟悉的祁阳宫她也是许久未踏入了。
这条路上的凤尾花,年复一年开得炽烈,金凝看着满目火焰般的赤红,不禁晃了神。
金凝最初的记忆中,有母神抱着她从这经过,丹络在母神背后轻轻勾着她的小手。
丹络去南界了,是母神抱着她,身旁的父神凤目中满是宠溺。
丹络回来了,她趴在丹络肩上,看着父神将母神揽在怀里,他们笑得很甜很甜,比花蜜更甜,脸颊像是染上了凤尾花的颜色。
后来她会走路了,扯着丹络的衣摆追在身后,日日粘着他。
丹络有时会躲着她,她就在凤尾花旁一株一株地找,直到父神将她抱回行宫中去。谁叫这凤尾花的颜色和兄长那么相似,像火一般明烈。
后来父神战死,他身上沾染的血液,像这花色一样刺眼,刺得让人流泪。
丹络不在,这条路上,只有母神陪着她,看这花开花落,年复一年。
这条路走到后来,只剩她一个人。
现在,丹络回来了,母神也回来了,凤尾花也开了。
如今这道旁的盛放的花朵也不知换新了与否,还仍否是从前那几株。
其实她也不是不喜欢朱笺,只是他的存在,意味着母神背叛了父神,那不是她记忆中该有的样子。她不愿对母神有怨,就将过错推在朱笺身上。
可令她纠结的是,朱笺身上又流着母神的血脉,她怎么恨,却也恨不起来。
于是她对于父神,满心愧疚。
看到金凝眼底染上的猩红,丹络猜到了几分她的心事,像小时候那般勾着食指从她高挺的鼻梁间划过,“就算你是凰后又如何,还不是本王的妹妹。若有何委屈,只管同兄长说。”
金凝挥手往眼睛一抹,带着几分哽咽笑道:“煜王丹络,好大的胆子,敢对本凰后不敬。”
丹络带着几分心疼,叹了口气,缓缓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金凝听言怔了怔。
诸神只道南天之主凤凰神族生在云端,却不知其中辛苦。
在南帝神宫,她听到的不是诸神的阿谀之语,便是枯燥的南天事务。
委屈久了,便不觉得委屈,可最怕这时有人对你轻轻一句,“我懂”。
一瞬间她所有的委屈与隐忍突然决堤奔泄而出,伏在丹络肩上低声呜咽起来。
六百年了,她学得的,什么凰后之尊、君臣之礼统统被抛到脑后,变得无足轻重,这里只有一位兄长和他的妹妹。
金凝努力克制自己,显得不太狼狈,“今日之事……”
丹络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道:“今日无事。”
哭也哭了,还有事务要处理,金凝也不敢多留。
她擦了擦眼角,对丹络一笑道:“本座先回南帝神宫,兄长留步。”
丹络还是送金凝到了门口。
见金凝消失在云间,丹络回过身,黄禹和黄易二人从转角处走出来。
黄禹脸上平静无波,没有任何表情。
黄易瞅了眼丹络,道:“殿下,我什么都看见了。”
丹络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淡淡道:“那日后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本王只能找你问责了。”
黄易道:“那怎么行,黄禹也看见了。”
丹络看了眼黄禹,黄禹一言不发摇了摇头。
“黄禹没看见,既如此,”丹络指了指黄易,故作严肃道,“就只能找你了。”
“唉,殿下,话不能这么说,确实是我俩一起看见的。”黄易说着追上了头也不回的丹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