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柳将碍手的长发盘桓在脖颈处,从怀中抽出了一本“百兽图录”,他翻到相应的页面看了一眼,然后便是将兽骨锻造成的针具执在了手中,紧接着他又打开了装有兽血的调和液,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在沈啸背上动了起来。
兽针刺破皮肤,兽血顺着特制的血槽滑进了沈啸体表,眨眼之间,轻轻的一个滑动便是留下了印记,已经进入武道十一段多年的沈啸,并没有因此感受到太多的疼痛,初阶武道,练的便是体。
可奇怪的是,沈啸眼眸之间突然燃起几丝躁意,他不明白这种感觉是怎么滋生出来的,可排斥感也分外的明显,就在兽血侵进皮肤的头一霎,他身子不自然的抖动了一下。
“怎么了?难道是我刺得太深了?”吴柳问了一句。实际兽神师的制图,一般不太会和承载者交流,不管是什么情况,背上的皮肤都能有着最直接的反应,用眼睛看,总好过对方言语不清的表述。
“不是,我只是觉得这种感觉有些熟悉,而且你的这些操作,我也好像在哪看到过。”沈啸背对着吴柳,回应了一声,虽然那个抖动和他现在所说的这些都没有太大的联系。
吴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面子上却是有些哭笑不得,他问道:“你见过除我之外的兽神师?”,可没等沈啸回答,他又道:“不可能,大荒可不会有兽神师,这些人最不愿意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沈啸所说的,在吴柳眼里俨然成了对方为了拉近关系而找的共同话题,不过这倒没什么,在外面,他见过比这更夸张的拉拢方法。
程卡卡候着有一会了,难得见到吴柳闲聊,也是插嘴道:“怎么能说没人乐意来,吴大人您不就在这。”
“那怎么能一样,我以客卿的身份受聘于大商团,要不是报酬可观,你就是八抬大轿抬我我也不来。”吴柳似乎并不待见大荒的人文,眉头微皱回应,等又比对了一番百兽图录,手上的兽针才是再次开动。
精神力是“种植兽体”的支撑,在行针走位之间,每一笔一动都会牵扯着“兽神师”精神力的流失,沈啸盘腿冥思,从早上坐到中午,从中午坐到晚上,等得吴柳一脸大汗都开始渗透了长发,那风灵兔的图录雏形才算完工。
只不过雏形完工还只是初步,吴柳又以特殊的手势结印成笼,将兽魂瓶里的兽魂滞留,在转瞬之间,他举瓶凝势朝着身前的沈啸天灵一灌。
这一下看是势大,可实际上并没有太多外力,程卡卡就看到瓶中一抹烟迹溢出,转瞬便是从眉心处撞入沈啸体内,不过片刻,沈啸背后凝成的风灵兔图录便是耀起几分红光。只是这样的情形并没有持续太久,有几个眨眼,那红光便是重新归于黯淡。
“成了。”耗光了精神力的吴柳长出了一口气,嘴角挑起了一丝笑意,只是正要和两人夸耀一番,却是见盘坐在地上的沈啸巍巍颤栗起来,他双眼带白,竟是没了意识。
“你怎么了?”程卡卡看着有些异常的沈啸,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见着没有回应,他才又道:“吴大人,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不是说种植兽体没有副作用么。”
吴柳也是突然间愣住了,心里也没搞明白这是个什么状况,这一切可都是按着步骤来的,难道是结印有问题?他想着,人便俯身蹲在了沈啸边上,而就在这时,沈啸终于恢复了神识。
他止住了颤栗,大口的吐了几口长气,这才缓了刚才像是被堵住了的气脉,他看着两人道:“没什么大事,就是突然间觉得身子里冒出了一股冷意,意识混淆了一些。”
“哦。”吴柳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心说可能是因为第一次,所以身体还没完全适应风灵兔的魂魄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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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阳落,白月出,大荒的夜充斥着滚滚的闷热,沈啸坐在红花城外百里路上的一处土墙上,敲打着双脚,借着响起的“嗵嗵”声伴上了一曲小调,他的身边,那双“犬牙”横插在黄墙间。
“我在这等一个人,有人让我来取他的脑袋。”冷漠状。
“长随大人,我可等到你了啊。”狞笑状。
“见到我会不会有些惊讶?你还有什么想说的。”狡黠。
暂停了小调,沈啸一个人喃喃自语,每说上一句台词,脸上都要配上几分相对应的表情,他在寻思着,杀一个人,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出场比较“震撼”。
这样神经质的个人表现,直到旱黄草地的那头出现了一个身影才被停止。那个身影在远处,沈啸坐在土墙上,黑夜间凝目望去也就只是米粒大小的存在,好在他在动,摇摇晃晃的,所以沈啸知道他还在往这走。
沈啸站了起来,从身边土墙间抽出那双“犬牙”,这双短刀谈不上好看,锋刃虽然顺滑,却远没有达到清亮的程度,不过这双刀上,沾过的血,哪怕就是军伍卒役手里的也不一定比得。
看着人影渐近,沈啸将小刀“牙”清丽的丢掷了出去,那把一尺四寸却重量过百的锯齿锋,在空间悬扣了几十个来回之后,便是带着一声雷响横戳在了土地上,“嘭”的一声,漫天草屑黄土,远处的那个人终于因为这点动静停下了身形。
那个人影在月光下稍显偏瘦,背上又别了一把长枪,看着不像是舞得动的样子,可是这些却并不妨碍他在红花寨门里的位置,他是十二段境界武者,更是两大馆会之一“保命菩萨”常阴的长随。
“是你。”看清了土墙上站着的挡路者,长随露出了几分意外,可他没有去问诸如你想做什么之类的问题,因为那样实在太蠢。
这条路通往红花城外一个驻匪哨点,每个月他都会按例过去巡查一次,中间几百里路,也就脚下这处最不见人际,而且能够清楚的摸清他的行动轨迹,那这个人想干么已经显而易见,他可不相信在这偌大的大荒,一切只是碰巧。
“是我。”沈啸有些哑口,他模拟了很多种见面场景,准备了好几句台词,可他从没想过,最终被对方抢了先,而且自己的回应只有那么苍白而无力的两个字。
“哈哈哈哈哈,你一个武道十一段境界的废物,有什么资格挡在这里,难不成万老三他们也来了,让我猜猜,他们躲在哪。”长随轻佻,一如那夜庭院中羞辱他那般。
“我讨厌废物这个词句啊,长随大人。”
墙头上沈啸道了句,没有打算再来几场词锋间的对决,他反手握住了一尺七寸的“犬”,顺着高墙斜面冲将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