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的气候是出了名的不可理喻,白天冷晚上热也就罢了,在低洼地上,竟然还有一片白雪皑皑,那片白色延绵千里,很近红岩岭,而且还围住了大半条“提铃湖”,那里便是隆丘,外界也称雪原。
送走了万三千,沈啸独自一人将车马开进了隆丘地界,徐真没有告诉他来找谁,只是说到了这个地方,也许就能碰碰运气,他如今到了,却是不知道运气在哪。
“运气在哪?”沈啸喃喃,拍了拍马臀,像是在问对方,不过没有等马匹嘶鸣,他却是缰绳一扯,任由着后者没有目的前行。
他受过很多次伤,虽然伤势轻重不一,可他却都是顽强的活下来了,小郎君说过,他沈啸就是只打不死的蟑螂,不过这次的情形似乎更严重了一些,以至于让沈啸自己都有点动摇。他欠了万三千两颗兽核,欠了徐真三粒丹药,可他都没敢开口说要还,也不是他喜欢占便宜,他就是担心对方等不到。
昼夜交换的速度在沈啸看来似乎快了很多,在半尺深的积雪中,马匹实际上并没有走出多远,好在入夜前,他看到了远方有一处凉亭。
沈啸驱策着马匹靠近凉亭,原先在远处,凉亭看着还算是巍峨有余,不过等得实际到了亭前,却也是有几分失望。
凉亭塌了一半,看着上面的厚雪,荒废着怎么的也有几年了,沈啸撑开掌心扫出一小片位置,盘腿坐下,可坐下干么呢?他也不知道,他只是不想在奴役着那匹瘦马卖命,也不想体验那种在雪中颠簸的感觉,他吐了一口长气,看着那一片白茫茫,缓缓闭上了眼。
好在大荒的夜都是燥热的,所以即便是身处雪原,沈啸也没有什么彻骨寒的领会,他只是深沉的融入到了自己的神识间,在神识里,他又剥离出了一个自己,他走了,走出了凉亭,回头看到自己的身体还盘坐在亭内冥思,不由吓了一跳,以为是魂魄离体,赶紧又跑了回去。
“师傅,我看到一个人坐在风波亭里,他周身流转着天地元气,可他偏偏就是一个没有五刑府的人。”有人说。
沈啸睁开眼,时值正午,他那一觉,在凉亭内直接就睡了一天,他站起身四处看了看,在发现没有什么动静之后,又坐回原地,他想了想,终于拿出徐真给的丹药吞了一颗,等得药力入喉,那股清凉从周身百脉间温润而去,他才再次闭眼,又让神识沉入了深处。
这一次又是神魂出窍,可有了第一趟的经验,沈啸应对倒也是从容多了,他坐在原地,没打算起身离开肉体,可在等待的时间里,他突然听到了“啾啾”的兽鸣声,这股声音好像来自于自己体内,所以他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可随即,他的眼前就出现了一片空间扭曲,神识转眼间就掉进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这是哪里。”他下意识想要问,可嘴里却说不出话,身体也根本没办法控制,他只能感受到自己像是一缕气息在浮游,游向某个形成了吸力的地方,片刻后,他掉进了一处漩涡,在漩涡中心,他隐约看到了一双发绿的眼睛。
“啾”那双眼睛好像看到了沈啸的神识,嘶鸣了一声,瞬间变得躁动异常,而这时候,沈啸也才清晰的看清了眼前的东西。“那是一头风灵兔,表象有些虚无,被困在了一处好像并不牢固的灵魂牢笼内。”
沈啸吃惊,他在想是不是神识进入了自己的体内,可当他要上前确认,那灵魂牢笼内疯狂的溢出了几股灵气,随即他脑中一阵嗡鸣,伴着余痛,他的神识清醒了过来,不过这一次他还吐出了不少血,貌似伤势已经快要压不住了。
“师傅,那人体内有只兔子,不过好像除了兔子,还有东西,奇怪了。”有人说。
第三天,沈啸拿出了仅剩的那颗丹药,没有犹豫的再次送服,可这次他就跟是吃了糖豆似的,除了几分嚼劲带来的味道,再没有任何感觉,他没有说话,坐了一会,然后起身解开了拴住马匹的桅杆,轻轻拍了一记马臀,看着瘦马徐徐离开。
他感受到了气机流失的波动,显露出些许无奈,坐回了原位,又是闭上了眼睛,而刚一闭,他的脑海中便是奇怪的浮现出了一大片记忆碎片,这些碎片是可读的,他接触了一块,瞬间就回到了那个经常出现的梦境里。
黄粱一梦说的是醒来虚幻,可沈啸一眼睁开,却才发现原来做的那些梦都是真的,在那个时空,也有一个“沈啸”,他被迫跳崖,可就在坠崖的那一瞬,他身上那枚“阳玉”却是涌出了一道金光,然后,他成为了一个婴儿,穿越重生在了星宿大陆上。
“我穿越重生了?”沈啸有些意外。
他闭上眼,试图再去接触一枚记忆碎片,他想试试找回在白龙丘之前的记忆,因为七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他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可当他伸手刚要触摸,脑海中确是翻腾起一片气浪,他来不及躲避,转瞬就被吞噬。
当他大汗淋漓,呼呼喘着大气睁开眼的时候,凉亭边上的条案,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厚厚羊皮袄的小孩。
那小孩扎着冲天辫,撑着双手崴着头,像是看了他许久了,他汲了汲就要溢出来的鼻涕,开口朝沈啸问道:“你的那匹白马呢。”
沈啸没有说话,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雪原上会突然出现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孩童,这让他生出了几分警意,可在几息之后,他却又是哑然一笑,他想到了自己都是个快死的人了,哪还有那么多谨慎,于是他看着小孩,轻松道:“我把它放了。”
“为什么要把它放了?你病得太重了,没有它你走不出隆丘。”小孩坐了起来,学着沈啸盘腿的样子坐正,认真问,一脸不理解的模样。
“没有为什么。”沈啸本能的应了一句,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再解释。
“好吧,你不想说就算了。”小孩蹦了起来,在庭院间来来回回跳了两圈,而后朝着手心哈了一口气,这才道:“在雪原上,一个人很危险,我要走了,你要不要一起?”
沈啸不解,看着这凭空出现的小孩,想开口说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好在这孩子看着还算聪明,他笑了笑道:“你身上出现了一丝虚无之力,说不定师傅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