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良久后,刘致还是拿不定主意,自己本意是在辽东偏安一隅。现在周边稍有安定,田丰要发檄文招贤纳士,就会引起天下人瞩目,会有何后果,难以想象。刘致不由自主瞥一眼田丰,见他正微眯着眼睛在等回话,连忙说道:“这檄文天下,是否有些太过?”田丰摇下头后笑道:“此举好处却多,让百姓知道辽东可以谋得生路,必携家带口而来投奔。天下寒门士子定是前来寻找出路。需知有了声誉名望,朝庭才能重视于你。”这番话让刘致竟无理由反对,只能同意田丰去做。
张宁从郭女口中得知,刘致正在张家试用榨油器械。自己与刘致交谈几次,皆是正襟危坐,言辞交锋。此时在张家相见,谈话将会不再严肃,或许能探出刘致真正的想法,郭女一去不返,只好芸娘出去打听一下,知道在油坊出油后,刘致去厨房里做菜了!让张宁对能与刘致轻松谈话有了更大的期待。待得知刘致又匆忙离开张家,让她心里充满了失落感。直至吃饭时,甜美的红烧肉,也未能让心情舒畅。奇异的糖葫芦,对晶莹剔透的糖衣,也只是略作惊讶,浅尝辄止。芸娘见她心事重重,不禁开始劝解道:“即然我们无法说服这个刘致,不如对他多加了解,好详细禀报大贤良师定夺!”张宁颇为无奈:“其人身世和为人诸事已经知晓。”芸娘提醒道:“刘致如何治理百姓,让辽东繁荣方法,才是最为关键!”张宁随即明白芸娘的所指:“那我们就多出去走走,看看辽东与中原有何不同,也见识一下刘致治理辽东郡百姓的手段。再禀报义父,再由他老人家亲自处置罢!”
寒冷的冬天即将过去,北风依然在荒芜大地上肆虐,冬季还在发着威风不肯离去。勤劳的农夫们经过一冬的休养,已经整修农具,正要精力十足的开始耕作。见状不禁忧心忡忡,田地里积雪甚少,已不能为种子提供足够的水份,凭借经验春旱即将开始了!
在府衙院内,刘致正在仰头看着天空,仍不见一丝下雪的迹象。田丰轻轻走到他身旁,也抬头看看天,皱起眉头:“这天气怕是难再下雪了!”刘致用双手搓了搓被冻得发僵的脸:“春耕会受多少影响?”田丰充满自信朗声道:“无有大碍,现有田地均通水渠,只需江河解冻之后,即可灌溉,并不误农时。偏僻农田可种藜粟等耐旱之物。”一边示意刘致进屋里说话。果然,进屋后田丰语气一变,颇为忧心:“刺史府派督邮带过来从洛阳发出的皇上旨意,言说念我辽东荒芜之地,暂时不委派官员上任,可是现有的朝廷所任命的官职,需上缴一定数额钱财,方可继续任职!”刘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评说,眼前浮现出众多流民如行尸般走在路上,店铺商家绝望的哭喊。让他的心顿时揪起来了!满是无奈的深叹口气,声音苦涩的问道:“我们所有辽东官职要交几许?”田丰注意到刘致情绪在波动,快速而简单回道:“需近三百万钱!”刘致身体不禁一震,如无自己在辽东经营的这一年,以这里人口数量,怎能拿得出来这些钱财!二人对望着,主意各自都已拿定,都在等对方先说。还是刘致沉不住气了,小心翼翼的提议道:“不如拖延些时日,再把兑换来的旧钱先送些去!”此言一出田丰轻嘘口气:“我亦是如此打算!”刘致理解他的意思,诸如欺上不敬之类言语,田丰也是不敢乱说的。
天气略有转暖,由在江东顾家帮助打造的两艘大船到了!随船运送来的还有大批粮食和丝绸。和顾家交往近一年,刘致尽力维护顾家利益,几乎有求必应,所需货物皆全部提供,才得到顾家信任。这两艘船也是顾家出巨资打造,普通货物难以还清船资,刘致便许以牛马还债,顾家见他如此有信誉,又有巨利可图,欣然接受再帮助辽东打造船只。江东其它世家见状,也纷纷示好,欲分一杯羹,刘致依然来者不拒,一时之间与江东大族打得火热。随着船只开始正常运输,来往于辽东与中原,洛阳朝廷和各地的消息也不断传过来。中原各州旱情已显露端倪,常伴有瘟疫在各州郡出现,使得稍有家财的百姓们,携家带口四处寻找避难之地。待田丰征召檄文发出后,寻地避难的士人和百姓又有了新目标,渐渐被吸引过来,人数愈众。对这些高素质的人口的到来,刘致自然是欢喜不已,一面督促各县乡,兴建厕所和浴池等卫生设施,又招募医匠在乡村间开设药铺,以应对瘟疫。一面网罗士人为官吏,补充县乡管理人手。对于朝廷在灾疫面前无动于衷,刘致也只能有心无力感叹数声,而束手无策。
春季来的比较早,农夫们将积攒一冬天的气力,都用在耕作!水车在凌汛期过后,便昼夜转个不停,通过无数条水渠灌溉田地。让百姓们充满信心,也开始播下了希望的种子。
田里都播种完毕,刘致松口气了!细算一下,因耕牛充足,又开出近一半的新田,足够补上春旱的损失,总产粮食不会减少,这让刘致感到心安。田丰兴冲冲来见,刘致心情亦是不错,看田丰喜形于色忙问道:“先生有何喜事?”田丰难已掩饰心中喜悦:“我去寻查各地春播,却意外得知,有中原名士隐居辽东!”刘致也来了兴趣:“先生所说是何人?为何这般让你欣喜?”田丰满是敬慕:“此人叫管宁,儒学大家,淡泊名利。因其友为富贵之事屡次动心,便与之割席绝交。此事被世人称赞!”刘致顿觉失望,黯然说道:“这样的名士怕是很难请来相助?”田丰依旧面带笑容:“正是如此才来邀子敬与我同去拜访!好让世人皆知我等敬贤纳士。”田丰说的隐晦,刘致片刻就明白了他要广而告之的意思,随即笑道:“好吧!同去拜见大儒。”
山边一隅,隐隐要冒出地面的草叶,四处树枝都显露出勃勃生机。一条小溪流过矛屋旁,刘致和田丰正端坐屋内,主位坐着一麻衣袍服之人,年纪已过四旬,面容和善,眼色平和。手抚黑白相杂胡须道:“老夫平生最不喜名利,二位相邀实难从命。辽东治理甚好,能在此传授儒学经义,吾愿足矣!”刘致与田丰对视一眼,虽早有心里准备,被当面拒绝,还是略有尴尬。田丰化解道:“即然先生无意出仕,就不再免强,只是先生在此授业解惑,如有所需要,我等自会尽力而为!”刘致趁田丰应答之时,注意了一下陪坐的几位士子,坐姿规范。独见其中之一人,与众不同,年纪甚轻不过二十余,身体健壮,其眼睛犹为明亮,目光炯炯有神。年轻人见刘致在观查自己,不由也对视一眼,刘致被锐利目光刺得心中一震。好奇心顿起:“请问先生这位可是你门下弟子?”管宁看了一眼年轻人,微微一笑:“此子乃故人所荐,恐我在这山中被野物所伤,暂且在此护卫。子义!何不见礼?”那年轻人听管宁吩咐后,起身施礼道:“东莱太史慈拜见田太守!”田丰随即拱手还礼。管宁微皱眉头,对太史慈无视刘致有些尴尬,又不便出言责怪。田丰用眼角余光留意到刘致,见他脸上正带着惊喜,自己对刘致习惯已有了解,知道他对礼仪不甚看重,看来他是对这太史慈颇感兴趣,不由看着太史慈不知他有何吸引刘致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