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左右,拉斯提克率领他的手下将克里桑什玛姆的众人送上了跋涉船。临行前,拉斯提克将昨夜的事件归结为自己的部下操作失误所致,向克莱尔和芬道歉,并且将一套新神机赠送给芬。他还亲手将重制的项链戴在了歌利亚的脖子上,并且感谢歌利亚所做的事。
只是,当拉斯提克提出要将歌利亚救克莱尔和芬的时候借用的神机送给歌利亚的时候,被歌利亚婉言谢绝了。
歌利亚不想欠拉斯提克的人情,仅此而已。
罗伦登船的时候,笑眯眯地看了拉斯提克一眼,拉斯提克不好发作,只能拉起袖子,用极小的动作,对着罗伦做了一个国际通用友好手势。
之前,那个有离开马兰投靠克里桑什玛姆的意愿的潘娜洛普·安德里亚,最终没能鼓起勇气,离开马兰。
在船坞内汽笛的长鸣声中,马兰的大门缓缓打开,克里桑什玛姆的船驶离马兰,重新踏上了航路,开往格雷普尼尔。
如果是平时,这艘船已经完成了使命,直接返回克里桑什玛姆即可,这次开往格雷普尼尔,有两个目的,一个是伊尔达好久没有见到老加多林了,一个是罗伦要回去了。
法提斯醒后,贝林教授就开始给他进行康复训练,谷村黛则是教露露怎么帮教授的忙。
泽克还是一如既往地当着孩子王,而且现在可比以前热闹,因为芬和玟这二位可以自由行动了,而尤格则是经常请教弗鲁迪,弗朗茨和玛莉卡两个人则是经常在一起闲聊。
克莱尔,从马兰离开之后,还是惊魂未定,只要有时间,就会去找罗伦教官,请教一些战斗技巧。
歌利亚则是在船驶离马兰之后,才将最近的见闻写给了索玛,为的是防止马兰拦截自己的信件。
自从歌利亚听完拉斯提克那一席话之后,他就变得不那么喜欢和大家在一起了,除了吃饭洗澡之外,要么一个人坐自己房间里,要么一个人坐在甲板上,抬头看着天空,手里玩着项链。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做些什么,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相信谁。
死亡的噩梦还是锲而不舍地缠绕着他,每次都有新的感觉,而且杀死他的生物,添加了人类。
他不止一次地梦见自己回到了那艘货轮之上,被十几个噬神者包围,用枪指着,为首的克莱尔面无表情地把手一挥,乱枪响过,自己便像断线风筝一般向着无尽的黑暗飘去。
醒来之后,漫步经过走廊,看到在梦里杀死自己的同伴,这是怎样的一种煎熬。知道那不过只是一个梦,想去相信,可是那样的噩梦又实在是过于接近真实,以至于他看到梦中的“加害者”时总有一种微妙的怨恨。
正因为如此,他越来越喜欢一个人待着了。
跋涉船向着巴黎盆地行驶,穿过过巴黎盆地,进入西欧平原的话,那就能到格雷普尼尔了。
荒神降临之后,地中海产生了异常高压中心,来自地中海的热气流和来自极地的冷气流在巴黎盆地撞在一起,使得巴黎盆地常年下雨,一个月最多只能看得到三天的太阳。时间一长,这里开始逐渐形成沼泽并且开始连成一片。虽然说道路泥泞,行船不便,但是这一带的噬灰的浓度就因降雨而下降,这使得跋涉船在经过这个区域的时候,不需要在过滤空气上投入大量的电力,甚至普通人只要吃些药便可无忧无虑地站在甲板上看风景。
这里的湿地气候几乎是一般荒神生活的天堂,好在这里也是灰域跋涉船常年通行的所在,这里的荒神的数量很少。
气候好,荒神少,加上跋涉船活动频繁,使得巴黎盆地内的一些旧城区在流民的努力之下逐渐恢复,虽说没有昔日那般繁华,但是只要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心安。
在巴黎盆地的中心地带,坐落着一个非常特殊的港湾——阿罗贝特。
这个港湾某种意义上是欧洲规模最大的港湾,但是因为这个港湾没有管理者,没有围墙,有而近乎无的固定炮塔,所以这并不能和现在的六港相比。
至于说管理者,之前有组织过投票,结果在拉票环节出现了多次暴力事件,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如是多次之后,大家一商量,索性就不要了,然后在航行法中加一条“只能以个人名义投资小型商铺,避难所,噬神者兵营,不可在此投资生产食物,能源等重要资源”就撇下了。
倒不是说就这样让阿罗贝特在这里自生自灭,只是当时各个港湾自己立足还不稳,无暇顾及这个由流人自发组建的港湾,要将阿罗贝特改建为正式的港湾,也只是最近才刚刚由加多林总督提出来,要正式建立为一个港湾。
然而据说港湾并不是基于阿罗贝特建立的,而是将会建设在阿罗贝特边缘,然后以此为中心,原阿罗贝特的覆盖范围为基准,再形成一个一港湾为中心的巨大殖民区。
这是一个十分大胆且极具挑战性的想法,也进一步提升了对噬神者的需求量。
当然,阿罗贝特不能没有管理者,稳定的社会秩序是维护这个脆弱的大家庭必不可少的一个条件,因此,许多重修大楼废墟并将它们改成居住区的小老板,就自发地管理其名下的这些居民。
废墟重新翻修成的楼,并不是所有的都能住人,其中能有十几个能住就已经算运气好的了,有些废楼修着修着就塌了,所以在这里当一个楼盘老板,还是要靠几分运气的。
克里桑什玛姆的跋涉船离开马兰十天之后就到达了阿罗贝特,不过由于这里并没有马兰那样的船坞,跋涉船必须在松软的地面上一直保持着悬浮状态,所以克里桑什玛姆一行人不能在这里待太长的时间。
停船的地方能看得出曾经是一个飞机场,场上停着好几艘灰域跋涉船,原来的航站楼被改成了一个购物中心。
众人下船之后,进入航站楼,歌利亚四下一看,各种小商铺卖着小吃,小手工艺品,衣服,还有定做家具的店铺。抬头看,波浪形的站顶之上有不少地方用木板铺上塑料布修补好了,雨是进不来,但是如果风稍微大一些,估计还是会被掀走的吧。
走着走着,歌利亚的目光被一家书店给吸引住了。
这家店的店面不大,也就是二间门联吧,门牌上面干脆连店名都起得很干净——书店,没了。里面的棕色书架只有三个看上去是新做的,其他的书架或多或少的都有缺损,或者是用板子稍加修理。所有的书架的底部,都有一层浅浅的水印子,看样子,这里有的时候还会进一层水,不过,鉴于此处经常下雨,说明这里的排水供能还是不错的。
走过去一看,在书店里面甚至还能买到报纸。只有一种,名字叫做“方舟日报”,拿起来略微一翻,发现能在这里读到今日整个欧洲发生的一些大事,除此之外,还有来自六港的灰域跋涉船到达这里的时刻表,不过只写了一个大致范围,几日到几日。翻到报纸的中间,能看到几个评论员对时局的分析,再往后,能看到一些连载小说或者漫画。
正在歌利亚翻报纸的时候,老板走了上来:‘这位小哥,你看上去对这个报纸很感兴趣的样子。”
歌利亚抬起头看了一眼这个穿一身旧西装,戴一顶绅士帽,身材瘦削的老板,对着他点点头:“嗯,我很喜欢。”
“能付钱吗?你看你都快把报纸看完了。额,也不是想强买强卖,我们这是小本经营,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看完就往这里一放,我就没得赚了。”
“没问题,这是应该的。对了,这个报纸有电子版么,能发到我的账户里,通过终端就能看的那种。”
“那当然有啊。”
“怎么卖的?”
“单买的话是一欧元一期,订阅的话二十二欧元一个月,要吗?”
“听上去挺好的,我要了。”
“哦,那真是太谢谢了。把你的身份卡给我,我帮你办理一下。等的时候还请你在这里随便看看,说不定你还会看上一些书什么的。”
“嗯,我正好想看看。”
歌利亚把自己的身份卡递了上去,老板拿着这张身份卡,走回柜台,而歌利亚则是在这些书架之间来回走动。
他的目光很快就被一本暗红色封皮的书给吸引住了:“哇,克苏鲁之影,还以为已经看不到了呢。”
歌利亚倒不是因为喜欢这类描写鬼神的恐怖小说感兴趣,而是对那种有些血腥的描写情有独钟。心理变态?倒不至于,只是他心中一直潜藏着暴力倾向,想着怎么切割,怎么肢解,尤其是最近这几天下来,他满脑子的报复心理无处宣泄,刚巧看着这些小说缓解缓解。
他看的时候,完全没感觉到,自己的表情变得越来越狰狞。他笑了起来,笑得杀气腾腾,手还情不自禁地抖动着。
“那个……这位小哥,你怎么了?”
歌利亚一抬头,脸部表情把老板吓得往后跳了一下。
他见老板拿着自己的身份卡,瞪大了双眼看着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情太吓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哦,我看入迷了,不好意思。这本书多少钱,我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