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相依
清晨的城市，是干净而冷清的，没有午间的那般繁华。晓呗和林岚从网吧出来的时候，唯一的感觉就是冷，路边的那些在地上的枯黄的叶子上，还有一层白白的霜，而那些常青树上尖尖的叶子也被白色的霜包裹着，像极了雪松。
晓呗的手很自觉的挎起林岚的右胳膊，然后把自己的右手放在那个黑色的羽绒服大大的口袋里，说话的时候，口里冒出的热气可以把她的眼镜弄得一片模糊。
“真冷啊，昨晚真不应该出来的。”晓呗把自己的头使劲的往高高竖起来的羽绒衣领子里缩，双肩也很配合的耸起来，从后面看简直就是一个刚从乡下进城的娃。
“在里面还不觉得，一出来，冷风就一个劲儿的往衣服里窜，和那个西伯利亚寒风侵袭一样。”林岚的双眼直视前方，手也一直使劲的往口袋里钻。
晓呗放在口袋里的手上还握着自己凑乎能用的杂牌手机，偶尔震动一下，提醒她今天上午还有老师的课，一个看不见她就问去哪里了的老师。有时候她会沾沾自喜的想：到了大学，还有老师这样对我，是不是我天生就讨人喜欢啊，然后眼里的光由散漫变得聚集，仿佛有一堆美食放在一只小猪的面前，小猪眼里散发出来的贪婪的目光。
晓呗没有放在口袋里的手，紧紧的拉着林岚的右边的胳膊，快速的往前走着，路上还能看见在银行门口锻炼的老爷爷老奶奶们，穿的厚厚的棉衣，套着宽大的羽绒服，挥舞着四肢，做着简单却吃力的动作。晓呗微微一笑，纯粹的，不含杂质的笑，“只有这才是最干净的人。”她自言自语的说着，不知道旁边的林岚听到了没，只见林岚点点头，不知道是上通宵太困了，还是附和着她说的话，然后又是一片安静。
她们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快上课了，当然期间还在外面的小吃摊上买了点馄饨和油条添饱了被折磨了一夜的肚子。
太阳微弱的光透过那些已经枯了的树枝照射下来，打在她们的身上，然后映出两个人修长匀称的身材，那一长一短凌乱的发，也在风的吹拂下散开在明媚的阳光下，操场上时不时出现的结伴而行的人，都微微的朝两人点点头，而后离去。
广播里的歌的旋律荡在空气中，晓呗微眯着的眼，显示出她疲惫的神态，靠着的那个肩膀也时不时的向下沉一些，在走廊上坐着的两个人，很有默契的点着头，仿佛在回应什么。待走近一看，两人已经进入浅眠的状态。那条走廊很安静，安静到可以听见他们两个彼此交错的呼吸声，自然是没有人走过去打扰她们的。远远的看上去，就像是在那里窃窃私语的情侣，彼此依偎着，诉说着久久的思恋……
铃声响起的时候，那两个人才从梦里转醒过来，然后一路小跑，向教室奔去。飞扬在空中的发，随着两人的奔跑也不断的起伏着，如同在一起嬉戏的玩伴。
她们都是经济系的学生，选修的中文，良好的文学基础，让她们在老师的心目中稳稳的立住了脚，当然其他人的水准也不一般。那些课外的知识经常性的从晓呗的嘴里蹦出来，眼里总是淡淡的神情，仿佛知道那些别人不知道的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谈论起来如同家庭妇女在谈论今天的菜是多少钱一般平淡。一些很平常的词语在她的笔下可以组合成华丽的精美的散文，还有一些词，平淡的叙事，总给人带来淡淡的忧伤。没有人知道她曾经历过什么，那些伤痛若隐若现，在不知名的夜里泪水滑落她的脸庞。
林岚是她在大学唯一的一个要好的朋友，没有利益的旁通，只是纯粹的朋友，一起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逛街，吃东西，玩游戏，参加社团活动，打零工。她想，也许百年之后的记忆中，只有她在自己的大学生活中存在过。两个人仿佛连体的婴孩，任谁都打不散。
秦老师还在讲台上讲着那些烦人的概论，晓呗的眼不经意的停留在林岚的身上，然后慢慢的移开，就像在看自己的恋人，那么深情。林岚的笔不停的落在纸上，记录着老师说的每一个重点，偶尔的挠挠头，咬咬笔杆，来显示自己的不解，当她把视线落到晓呗的身上的时候，晓呗的书上已经被不同颜色的笔勾画成了讲义般。而老师说的重点早已在她的笔记本上，那么详细，那么经典。晓呗只是静静的听着秦老师的课，偶尔的东张西望一下，像是在证明自己是活着的一样。
课是很快就下了的，林岚收拾起自己的笔记本，然后看看晓呗。晓呗的身后是一排窗户，光透过玻璃窗照射下来，打在她的身上，萦绕在她的四周，如同从神界出来的人般。林岚站在那里，不像往常般大声叫唤着让她赶紧收拾东西，只是静静的观摩着，观摩着那个如神般的女子。窗外的干枯的树枝也因为光的照射把影子投在大大的教室里，枝枝交错着，此消彼长，好不快活。当林岚以为闭着眼睛的晓呗其实是睡着了的时候，晓呗睁开她那双深褐色的眼，看着林岚微微笑了起来。
曾经的曾经，她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以为只要想在一起，就可以了。但是，当时间逐渐的从她的身边侨务生息的带走那些让她以为可以永远在一起的人的时候，她终于明白，原来，时间就是那个让自己逐渐印上成熟痕迹的刽子手。日复一日的成长，日复一日的寂寥。
“没有人知道我们要做些什么，我们要相信，那些偏离轨道的平行线总有一天会相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们也不再年轻。”她已经忘记这句话是在那里看到的，只是感觉很熟悉，仿佛是在说自己，她了然的笑笑，其实，又何尝不是在说别人。
她起身，把笔挎在书薄薄的首页上，拿起书和笔记本，拉着林岚离开了教室。走廊上，楼梯上，都是刚下课准备回寝室，或者直接去吃饭的同学，那么多人，也那么多寂寞的人。晓呗和林岚站在楼梯的最上方，顺着人流往下走，没有争先恐后的拥挤着，也没有故作淡然的站在那里等着所有的人都走。
等她们下了楼，回到宿舍的时候，宿舍的其他舍友都已经去吃饭了。晓呗把书放在自己的书桌上，拉开椅子，坐了上去，背对着林岚的脸上呈现出少有的苍白。她略微一低头，把手放在桌子上，然后额头很自然的枕在那细细的胳膊上。林岚过来准备叫她去吃饭的时候，她的血色已经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