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几个人仔细咂摸下，白尘年纪不大，二十来岁，从小跟白满住在洛阳。父亲是有名的儒生，难怪白尘看起来也是特别温文尔雅。
能够守着白起的这么巨大的一笔财富而不动心，真的是相当难得。
庄清问朱英：“为什么不杀你，而是关起来呢？”
朱英说：“也许，是你给我的那个楚国副使的名头，让他不大敢随便杀我吧……”
“哼！”崔计听了，忍不住说，“你这条小命是我保下来的。”
“喝，给自己揽这么大一个功劳，也不怕闪着腰。”
“公子能重用我，为什么要轻视你？”
两人还想说什么，门外一个小太监跑过来，让他们几个去内室说话。
几个人默不作声，跟着小太监走了。
进到屋里，看到姬绛跪在周公的面前，神情没有那么慌张了。这第一关，怕是过了。
庄清不知他跟周公说了些什么，但很明显，周公是偏爱这个儿子的，不想把他往死里整。
他们几个参见毕，站在姬绛的背后，等周公说话。
周公叫苏弃上前，夸奖他：“我早听说苏氏有一个螟蛉子，武艺了得，今天在城楼上看得清清楚楚，确实不错。今天先赏你二十匹布，五匹绢，以后必会重用！”
苏弃见到有赏，很高兴，忙说：“这都是职责所在，不敢怠慢。”
周公挥手让他退后，转头看着庄清，朱英，又看看崔计，叹了口气，说：“绛儿把事情都告诉我了，他说你们四个都是知情人，没必要瞒着。”
听这话，是想要把这事轻轻放下了。
庄清上前一步，说：“外臣并非有意要介入此事，君上也知道，这事也曾汇报过了。朱英到洛阳来，就是调查楚墓宝藏的，谁曾想，这赏宝会，与这杀人邪魅，都出自二世子府上，这却是始料未及。”
周公没有吭声，也没有露出惊讶之色，这就说明，姬绛真的没有隐瞒。赏宝会，他招了，养邪魅，他也招了。但他的目的，不知是怎么解释的。
知道周公有意回护，庄清装模作样地拜谢姬绛：“我家副使在府上叨扰大半个月，我替他谢过公子。”
朱英听了，心里暗骂，但也只好跟着给姬绛作了个揖，以示感谢。
心中说，你没把我给杀掉，这“恩情”，有机会可得好好报答报答。
崔计见庄清没有追究朱英被囚禁的事，反而把这说成好，也不禁有点意外。
“君上，我想问公子绛一个问题。”
“哦，你说。”
庄清把姬绛扶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豢养邪魅的事情，此时怕是传遍了整个洛阳，几天以后，全天下都会知道，如果你没有个合理的解释，这一关怕是过不去。”
姬绛呆呆地看了看庄清，又望向自己的父亲。
周公不动声色，问庄清：“庄大夫以为如何办才好？”
“我只想知道，此人对你到底有什么用，值得如此维护他，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也要跑出来救他？”
姬绛苦笑道：“我要是知道利箭都射不死他，就不出来了。”
“他在你府上杀了那么多人，也没动过刀剑？”
姬绛皱起了眉头：“你怎么知道他在我府上杀了人？”
“衙门里躺了那么多尸首，能瞒到什么时候？后面死的是乞丐，前面可都是你家的侍卫！”
姬绛震惊了，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
苏弃说：“衙门里的田城，早就查出是公子您的府上，他只是没勇气往下查而已。”
“田城？”
这个名字周公记下了。
“算了，这些没必要说了，在君上要射他的时候，你已经站出来了，说这些已经没用了。他很重要吗？”
“这个嘛……”他看了一眼周公，不想说。
周公咳了下，好像跟姬绛串通好了似的，不想说这个。
庄清瞧他们父子，知道这个秦客身上必定有重大的秘密，他看了看朱英，心想，朱英怕是不知道，但崔计必定知道这个秘密。
“不是我追究此事，而是，你打算怎么跟臣民说呢？”
姬绛说：“我会解决这个问题的。”
“如今，洛阳百姓已经知道，这个人就是一连串吸血杀人案的邪魅怪物，而且也知道公子与他的关系，这恐怕对公子的名声不大好。”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庄清诚恳地说：“为公子着想，你应该撇清关系。”
“如今已撇不清了，这不是你说的吗？”
“你应该宣布，他是你的门客，然而之前杀人的事毫不知情，如今事情败露，只好把他杀了。”
“对对对，是这样。不过，要是把他杀了……”
朱英把庄清拉开，冲周公行了个礼，对姬绛说：“不就是那点隐秘事嘛，有什么舍不得的？”
姬绛疑惑地问：“你知道什么？”
朱英冷冷地说：“原本我什么都不知道，谁让你把他跟我关在一起的？他在神志快不行的时候，把一切都告诉了我。”
崔计大惊，失声道：“朱英，你想胡说什么？”
“哼，我一直不说话，是因为我不确定，公子绛有没有把这个神秘秦人的秘密告诉君上，如果没说，那我就不能说了。”
崔计阴沉着脸：“你现在不说也等于说了。”
朱英倒是不怕，呵呵一笑：“我知道的，庄大夫迟早都知道，在座的，怕是只有苏弃兄弟被瞒着。”
苏弃见他们说话不对劲，忙问：“我是不是该回避下，你们说的我都不想知道。”
周公叹气道：“苏弃，你对我大周忠心耿耿，以后还有重用，此事既然你知道不少，你也别走了。朱副使，你知道些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朱英咂摸出味来，刚才姬绛跟周公说了很多，但事情过于惊奇，他未必深信，这是要自己也说说，跟姬绛对质一番呢。
朱英瞥了姬绛一眼，又看了看崔计，说：“我真说了？”
姬绛阴沉着脸，没有拦他。
“我呢，原本是知道的最少的，现在，说不定是知道的最多的了。”
周公有点不耐烦：“朱副使，如果你不说，过些天，那个秦人也会告诉我的。”
好吧！朱英不敢吊胃口，对姬绛呵呵一笑：得罪了啊。
这事情呢，得从几年前的长平大战讲起。秦赵两国，打了好久，最后秦胜赵败，上党十几个县的军民一起投降，然而，由于消耗太大，秦国无法安置这些赵人。白起就想把这些人给杀了。
然而，一下子想杀几十万人，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可是，白起那时得到了几件宝贝，就是一种比竹筒粗些的，长短不足八尺的玩意，这玩意把聚集在一起的赵人给杀光了。
听朱英这么一说，庄清和苏弃都同时愣住了，他说的这东西怎么听起来那么熟悉呢？
朱英瞄了周公一眼，发现他很平静。心理有数了。
这种比哄小孩睡觉的故事还夸张的故事，听了还能如此平静的，肯定不是第一次听。说明姬绛没有瞒他。
这大竹筒，不知是用什么做的，反正不是金银铜铁锡。用肩扛着，威力巨大，好像发射投石一样，一下就一大片，几十万人，很快就杀光了。
但是，这么威力巨大的大筒子，却不是人人都能操控，好像是必须有上古神族血统才能发动。谁也不知是哪个上古神族，伏羲？昊天？神农？轩辕氏？听起来就像是鬼扯，不是吗？
这个秦人，就是其中一个能使用这武器的人。这种人，极其罕见，也不知白起找了多少年。
但他自己说，使用这武器后，人好像会变，过去的记忆会迅速消失，所以，他不记得长平之前的事情了。
现在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看到赵人死了那么多，他良心发现了，不想再被白起利用，就想逃跑。结果，另外几个同样能使用这武器的，跟他起了争执，他一时怒起，把那几个都杀了。
他跑回自己的家乡，是在秦国雍城南边的山上，他自己说，白起后来把他的族人都抓了起来，几百人一起杀了。这是他亲眼所见。
他跑了以后，秦国就没人能用那个筒子了，白起也不想去攻邯郸。至于他怎么投到公子绛的门下，这个，我就不想知道了。
庄清越听，眉头越紧。
他想起来，自己就是一个失去了过去的记忆的人。难道自己跟这个超级大武器有关系？这个秦人，自己必须想办法会会。
姬绛苦笑一下，对朱英说：“差不多，差不多，他跟我说的也是如此。”
周公很疑惑地说：“秦国是虎狼之国，律法严苛，但这一两年没听说有族诛之刑啊？一下子杀几百人，那能瞒得住？全天下都会知道的。”
姬绛说：“我多次听他这么说，也派人暗中去雍城调查了下，确实没有这个案子，所以，很可能是他自己记错了。毕竟，他连名字都不记得。”
朱英对庄清说：“你现在明白为什么公子绛不舍得杀他吧？”
庄清沉默了一会，忽然说：“君上，这邪魅杀人，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终于是清楚了。”
苏弃好奇地问：“公子，你们为什么就相信他说的呢？我听起来怎么像是骗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