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听他说到庄梅，庄清的脸阴了下来。冷冷地盯住他，恨不得把他给生吃了。
“本来就是想把你杀了给梅子报仇的，你还居然敢提她？”
崔瑞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问：“庄大夫，你，不会是跟韩炳一伙的吧？”
“这本来不是我要问的第一个问题，既然你说了，那第一个问题就是：韩炳是谁？为什么要找你？你拿了他什么书？”
崔瑞呵呵一笑：“你不认识韩炳？那你这算是回答我了。”
靠着墙，坐地上，把一条腿竖起来，一手撑地，一手放在腿上，晃个不停，眼睛也不看庄清。
看到他一副欠揍的样，庄清心里冷哼了声，走上前去，把他撑住地的手一把拽起来，扭了个大约六十度的样子，崔瑞疼得龇牙咧嘴。
“这个问题本来不重要，但看你这样子，不说是不行了。我庄清这辈子从没杀过人，但一个人，谁能保证一辈子都当好人呢？”
说完，手一松，崔瑞汗珠都下来了，用另一只手捂住手腕，疼得躺地上去了。
等了一会儿，崔瑞说：“这事告诉你无妨，虽然跟你没关系。韩炳，原先是齐国墨家的一个门主，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被逐出墨家。现在薛城自立门户，建了个‘高义庄’，收了许多门徒。”
墨家？庄清一愣，现在都很少听说他们的事了。
对啊，墨家都式微了。人才凋零，宗派分裂。
崔瑞说的这些，庄清也都有耳闻。墨家由二百年前的墨翟创立，宗主叫钜子。下面有好几个门，比如辩门，专掌辩论之术，纵横列国，以言辞服人。
术门，专掌农、工之术，其中木工是墨家一大长处。传说墨子曾经制作一木头风筝，能飞上天。
剑门，墨家特别喜欢用剑，除此之外，也善于制作稀奇古怪的兵刃。此门是训练墨家弟子的搏击之术。
铁门，铁匠之术，特别是炼制钢铁农具兵刃，是墨家特别感兴趣的。
秘门，不知是做什么的，好像每派都有这一门，也都只有少数几个人。
凡此等等，不一而足。因为墨家早就四分五裂，同时存在好几个钜子，此时也不知分了几派，各宗派的都不一样。
“你拿了他什么书？”
“据说是他们墨家传下来的，又是图又是字，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鬼，没人看得懂。但听说他宝贝得很，我们就不还给他了。”
“看起来他好厉害。”
崔瑞望了一眼庄清：“我们跟韩炳斗的时候，你已经出来了？你也真厉害，一百多条毒蛇都没咬死你。门还上了锁，你在里面是怎么打开的？”
“这笔账，我们等会再算。”庄清冷冷地说，“你想弄死我，失算了吧？”
崔瑞笑道：“确实很意外，我还是低估了你。其实，这些蛇也不全是毒蛇，有些是普通的水蛇，泥蛇，没毒的，不过混在一起，拿来吓人罢了。”
听他这么说，庄清也很意外，心想，我也不认识蛇啊，谁敢让它咬一口试试？这厮真是该死！
内心虽然有波动，但表情还是很冷静，问：“里面死的三人是韩炳的人？”
崔瑞笑笑，很得意的样子，“怎么样，干的漂亮吧？我把他们骗进去，把蛇扔进去，在门口撒点雄黄酒，这样，蛇就不会出来，只在里面了。”
庄清想起来，库房里确实有些怪味，可能是蛇太多了，闻不出来。民间都传言雄黄酒驱蛇，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不过那么多蛇，确实是挤在后面几间屋子，也说不出道理来。
此时再想起这些，后背也是丝丝冷汗。
“你这一肚子阴毒的坏水，真是不择手段……”
崔瑞打断他：“废什么话。”
那表情，意思就是，反正都是杀人，还在乎手段吗？
庄清不想追究这事了，另一件事让他感到好奇：“韩炳穿的护甲为什么连弩箭都射不透？”
“这是他们墨家的秘法，我哪知道。”
“好了，这些无聊的事情跟我无关，算了吧。现在，我要问的是，梅子，是被你们徐家的人，被你，杀的？”
“不是。”
见庄清不相信的样子，又强调了一次：“真不是我杀的。”
“那是谁杀的？”
“庄大夫，你家庄姑娘的死，真的跟我没关系，这么美的一个姑娘，我是不会下手去杀她的。杀她的人不是我，也不是我们徐家的，但我却不能告诉你。”
“那你是亲眼见他杀人的？是陈三吗？陈三是公子绛的人，对吧？”
崔瑞苦笑道：“这个别问了，我无法回答。”
庄清又猛地抓起他的手，用力一掰，崔瑞的手腕扭曲了起来，同时，脸也扭曲了起来。
豆大的汗珠从崔瑞头上冒出来，眼泪也出来了。
庄清松了手，冷冷地说：“上个问题你就回答的很好，但是，每个问题都需要这样才肯回答吗？”
崔瑞咬着牙说：“你可以问下一个问题了。”
他身上的剑早就被拿走了，手无寸铁。再说，崔计，也就是陈三，跟庄清交手几次都打不过，崔瑞的身手，就更加不堪了。因此，他早都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明知打不过跑不了，还这么横，跟崔计第一次见到庄清时的想法是一样的。可以输人，不能输嘴。
“哟，还挺横，你以为我杀人的花样没那么多吗？”
“反正庄姑娘不是我杀的，我也阻止过。你要想报仇，那算是找错人了。冤有头，债有主，反正不是我。但我也不会告诉谁干的。”
“你拼死袒护他，难道是徐格？”
“别胡说八道，我义父根本就不知道此事。”
“难道那些生石灰，不是你徐家的？”
“石灰确实是我们徐家的，然而，人就是我们杀的？”
庄清看他这神情，知道大概是真的。如果是他干的，一般情况下，要不是极力抵赖，要不是编瞎话赖到别人身上，或者假装不知道。他现在的做法，又不能把自己洗脱，没必要这样说啊。
知情，但是又不肯说，什么人值得他守口如瓶呢？
徐格当然是这样的一个人。陈三，如果他后面真的是姬绛，他不敢牵扯进来，倒也是可以解释。
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别人呢？
“总之，你总不能说徐家对此事没有一丁点关系吧？”
崔瑞苦笑了下，倒是很诚恳：“我也不敢说跟此事无关，反正昨晚上我也跟庄姑娘动手了。我只能说到这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那好，我再问你下一个问题。赏宝会，在许府开，这个事情迟早也都会传出去的。你们敢在洛阳这么多人的地方办这个赏宝会，说明你们也根本不在乎以后会被人知晓。那么，我家梅子到底查到了你们什么，要对她下毒手？”
崔瑞一手摸着手腕，痛苦地摇摇头：“你还是问下一个问题吧！”
庄清手一抬，作势要去抓他的手腕。崔瑞杀猪似的叫嚷起来：“姓庄的，你他娘的就这一招是吗？”
“可你很怕这招啊！不是吗？”庄清略带嘲讽地说。
“怕？我怕？哈哈哈哈——”崔瑞忽然笑起来，笑得带哭腔，“我就让你看看，我到底怕不怕。”
他身体挺直，右手抓着自己的左胳膊，就是被庄清捏了两次的那只手，咬着牙用力一扭，左边的肩关节咔的一声，肩关节脱臼了！
崔瑞忍着痛，龇牙咧嘴，流着口水，说：“庄大夫，不劳您费神，也别再问了，你知道我绰号是什么?不立，无信不立之不立。都是因为我嘴里没几句真话的……”
话没说完，晕了过去。
庄清看呆了。忽然耳边“当啷”一声，回头看，原来，拿刀的士兵见崔瑞这么狠，刀都没拿稳，掉地上了。
对自己都能这么狠，真他娘的人才！庄清不得不服这小子，胆子够大，心思够毒，做人够狠，可惜不走正道。
军士问：“大夫，现在怎么办？”
庄清想了想，说：“先把他绑起来，我明天再审他。”
“他手都脱臼了，再绑就残废了。”
“他死了才好呢。”另一个军士说。
“不过，如果他真不是杀人凶手，仅仅是知情，我们在周国地界杀他，怕是有麻烦。”
庄清对崔瑞，恨不得一刀捅到对面去，因为他不但骗自己的金子，摧毁了自己在自己心中的高大形象，而且还跟庄梅之死有关系。虽然，很可能不是他杀的，但肯定是个帮凶。
但军士的话提醒了他，还是要冷静。反正他现在跑不了，要他的命不是很容易的事吗？于是，托住他的肩膀，用力一掰，把脱臼的部位给矫正了。
崔瑞被这一下，从晕死状态猛地醒来，感觉到肩膀一阵剧痛，大喊一声：“呀——”眼泪哗哗的。
“你现在不想说，我明天再来问你。反正我今晚也忙得很。你最好想清楚，如果把杀梅子的真凶给供出来，明天就不会被我拿来活祭。说起来，我就算杀了你，又怎么样呢？有谁知道你在这里？”
让军士把他给绑起来，绑结实了，扔到柴房去，锁上门，派个人盯着。
转身，把庄梅的房间关了，把李势叫进自己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