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正式开学
终于熬过了七天堕落无聊的假期,出门的同学陆续返校了。范莉提着大包小包进了门,这爱臭美的妞几天没见,就改头换面了,一头飘逸的长发换了个那会最流行的公主烫,更惊艳动人。一脸的喜庆让人不能不怀疑遭了什么艳遇。
因为军训中暑在家休养了半月的关雨桐也给老爹安排的专车司机送回了学校,只是估计恶补过剩,那肤若凝脂的富态相又回来了。
桃妹在无端消失几天后也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她最忌讳别人问她的去向,所以大家也习惯了她的突然失踪和意外出现。
这晚,范莉又拉着舒晓妹开起来小别之后的卧谈会。果不出所料,范莉洋洋得意地诉说起自己这几天回家后的浪漫情史。
“实话告诉你吧,中学时我有个情投意合的同学叫梁殷,只是那会以考大学为重没敢多想。这次正巧在北京读书的他也回来休假,我们处了几天颇有点小别胜新欢,以前只是觉得他是个秀气腼腆的小男生,现在上了大学比以前看去成熟稳重多了。”
“那他对你是什么态度呀?”舒晓妹好奇的问道。
“还用说,我范莉从小到大,好歹也是班花一朵,追我的男生没有一个足球队也有支篮球队。”
“听你这口气,是人家向你表白了,难怪一进门就见你这副花痴相。”
“没呢,你太小看我家梁哥哥,他可不象咱班洪少,见了女生就嘴贫。人家是绝对内秀型,即使有那意思也绝不会轻易说出口的。”
“话是这么说,但这种羞于面子的事总不能让你范大小姐主动上门说亲去吧,你也不是愁嫁的闺女,他不给你个说法,你凭啥死心踏地对他。”
“话不能这么说,越单纯的爱越让人着迷。有些话说出来就不那么可爱了。”说着这话的范莉,脸跟煮熟的大闸蟹似的。
这芳华十八的少女心思,就是这么若隐若现,月朦胧、鸟朦胧。当年多情善怀的徐志摩大叔在天上看了也会安息吧,他的新月派思想精髓会如此世世代代影响着人间懵懂的青春男女,永垂不朽。
“我就不相信你舒晓妹活到十八岁没点破烂情史,看在我坦白从宽的份上,你怎么着也要老实交代。”隐私一不小心给暴了光的范莉,此时开始调换审判对象了。
“我可没你那么好命,是人见人爱的班花,在我们那封闭的大山,倒是有几个歪瓜裂枣给我暗送过秋波,我眼浊楞是装疯卖傻混到今天。不过倒是有个对上眼的,也是内秀型,他现在本市理工学院呢,不过没有联络了,我也不指望。”
“看来咱俩在看帅哥的问题上还挺臭味相投,难怪这么有缘。姐姐我给你支个招,明天就给他打电话,把没说的话全挑明了,成不成一句话,你得大方点主动出击才行。”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有种你先做个榜样让我学习学习,让我打前锋,想看我怎么死得难看不成。”舒晓妹觉得这一损招,只有她范莉说得出来。
“咱俩性质有别。我家那位在千里之外的首都呢,哪里比得上你天时、地利、人和。我只能打持久战,而你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到时候后悔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要说这进大学首要任务,就是先发展中学时代光萌芽没来得及开花结果的感情。这要是不可抗力因素导致实在结不了果,那就只能斩钉截铁,重新寻找棵大树去嫁接了。
这时准备入睡的关雨桐,也加入了卧谈会,本来出身富贵的她是没必要参与这种平民聚会的,不过进了难民营,不入乡随俗也难。
“范莉说得对,21世纪的女性要敢作敢为,是你认定的东西就勇往直前的走下去,即使不成功尝试了也无怨无悔。青春短暂总得留下点美好的回忆不枉这豆蔻的年华。”大家闺秀关雨桐就是不一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一向自诩为感情大师的范莉这下有了支持者,更是底气十足。顺手牵羊把话题转到了关雨桐身上,“我瞅来瞅去,咱班也就那个洪少的家境能跟你关大小姐门当户对了。”
“就他,得了吧,你们都看不上。再说我爸不让我大学拍拖,说毕了业就直接送我出国留学。”
“我看你那有钱有势的老爹八成指望你找个鬼佬,再生个小杂种,这样你们家就功德圆满了。”范莉说话向来口无遮拦。
“杂种有啥不好,洪少不也天天自诩是混血么,人家长得就是有那么点欧式风格。”舒晓妹说道。
“混血都混成他这德性,我还不如生个纯正的黄种人。咱中国人的品德就是含蓄,不是象他那样嘴贫的让人没有一点安全感。”
这时的桃妹早已是鼾声四起,这种谈话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她来说从来提不起兴趣。视书如命的她从小受“知识改变命运”的影响太深,认为人生只有一件事值得追求,那就是读书。她甚至扬言,四年的课程一年就能读完了,其余三年简直是在浪费青春。按她的终身读书大计,估计到老死的那天,也是握着本没有读完的书含恨而去。
第二天全校新生正式开课,辅导员先给全班开了个班会。在大学一般班主任叫辅导员,主要是辅导学生的日常生活,而不只是学习。
辅导员是个打扮朴素地象邻居大妈样的中年人,说话也是典型更年期妇女特征:罗哩罗嗦。千叮咛、万嘱咐大家要爱护宿舍卫生,勤洗衣服,团结同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后来大家才知道大学辅导员的差事就是个大管家,除了传达系领导的各种指示,就是从早上6点起床到晚上11点半关灯生活起居的芝麻小事。负责的就没事下下寝室了解民间疾苦,不管事的一个月见不着人影也没人找她唠嗑。摊上这样苦口婆心的大妈做辅导员,确实是最合适不过。
课程表上全是高等数学、经济学、管理理论、财务学等等专业课,这对舒晓妹来说全是打不起精神的天书课程。曾经的舒晓妹做过的黄粱美梦是,在明亮宽敞的课堂里,高高的讲台上,一位长得象徐志摩一样才华横益的文艺青年,自我陶醉着为台下一排排懵懂无知的少女,朗诵着那“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的爱情诗呢。
白日梦还没做完,高数课上就进来一位看去比辅导员大妈还要沧桑的女教授,进门就开始唠叨,“各位同学,我是生在旧中国的老大学生,那时我们历经千辛万苦,枪林弹雨,努力求学,为了就是有一天用知识报效祖国。如今你们是新世纪的大学生,有这么优越的学习条件,一定要好好努力。别说拿个双学位,拿它五个学位也是有希望的。”
这时底下就炸开了锅,“还拿五个学位呢,现在混个大学多不容易啊,能顺利能混到毕业我就感谢祖宗了。”
“就是,学校为了搞新世纪的教育改革,楞是把延续半个世纪的补考制改成重修制,每门30块的补考费飞涨到200元重修费,坑人啊。”
“大家安静,听我说,虽然我这门基础课是相对有点难度,但只要同学们认真听我上课,踏实完成我布置的习题,考60分是不成问题的。这么难的高考你们都拼过来了,一门小小的高数我相信难不倒大家的。”
说完就开始在硕大的黑板上开始写着鬼画符一样的函数题。“能把这么枯燥无趣的数学作为终生研究事业的女教授该是怎样的人生啊。”对文科出生的舒晓妹来说,这永远是百思不得其解的人生奥秘。
大学上课是流动课桌,不象中学老师安排好固定座位。以前为了上大学,拼了老命也要往前排挤,为的就是能更好的看清老师写的黑板字。
进了大学后,大家恨不得离老师千里之外,诺大的教室通常前三排座位都是空无一人。舒晓妹更是非最后一排不坐,尤其是上两眼昏花的高数教授的课,就算睡觉睡到口水流了一桌也不用担心被逮着。令她欣慰的是,竟然因此鬼使神差地交到几个志同道合的固定桌友,每天可以结伴趴在桌上睡大觉。
从此之后,大家就亲切地管辅导员为李大妈,唤年迈的高数教授为高大姨。班长孙盛是辅导员亲自任命的,据说这孙盛从小到大就是个班长专业户,从幼儿园开始一直当到中学毕业。老师看了他的光辉档案后顺理成章把他当成了班长的不二人选。
要说这班长名声好听,但职务太杂,辅导员不在的时候,他大事小事都得操持。这孙盛长得本来就有点娘们,脾气和缓,人缘又好,所以大家也亲切唤他:孙二娘。
除了班长官衔最大的就数团支书了,虽然不掌管实权,但地位不低,学校大小会议全是团支书参加,而且学期末实践学分也能比别人多拿。
这个好差事自然早已是内定人选,那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青春美少女林芳芳,出生教授世家的她从小思想觉悟、政治修养就比别人高,加上嘴巴也甜,在学校老师之间很吃得开,一直被作为优秀好学生的典范。别人还懵懵懂懂混入共青团的时候,人家已经是重点培养的预备党员了。要说人的差距在哪呢,出生那天就决定了你是成龙还是成鼠。
这孙二娘虽说平时办事是个一丝不苟的人,但毕竟还未脱离莽撞少年的年纪,也一不小心捅了次篓子,而且还捅得差点丢了乌纱帽。
那天回老家参加亲戚婚礼的孙二娘,提着一瓶足有五六升重的酒壶进了教室,并且隆重介绍:“这是自酿的客家小米酒,是我们家乡的特产,我特意带来的。各位同学要看得起我孙盛,就给个薄面,都来尝一口,甜死人不偿命啊。”
班长请喝酒哪有不赏光的道理,大家一哄而上,你一杯我一口没几下就一抢而光。
“这哪是酒,甜得跟红糖水似的。”范莉才喝了一小杯,白皙的脸上就犯了红晕。只有舒晓妹没喝,这种小米酒对于山里出来的孩子见得多了,虽然看上去象糖水,喝进去后劲可足了。可能孙二娘自小练就了一身好酒量,所以不当回事,竟然把小米酒当饮料请同学们喝了。
果不出所料,接下来的资本论课就乱了套。资本论老师是个矮矮胖胖的白面书生绰号胖胖,颇有点文学青年的气质,虽说上的是枯燥的资本论,经常边讲课边自我沉浸在深深的思索中,完全不理会底下的学生是在听天书还是睡大觉。
做大学老师也不容易,得对得起这份工资还有教书的尊严,只要台下还有一个学生在认真听讲,那也得坚持把课上完。
但这天教室气氛确实非同寻常,从来不把课堂纪律当回事的资本论老师闻到满屋子的酒味也纳了闷。你说睡觉就睡觉吧,还打呼,尤其是那个五大三粗的牛宝根,不知道是不是从小野猪吃多了,也随了猪性。打起呼来更是地动山摇,上百平米的大教室楞是不用扩音器,都能达到一百分贝。
实在是可忍,孰不可忍的胖胖猛地一拍讲桌,把几个醉得不深的同学给拍醒了,剩下的那确实是醉得叫不省人事。
这时,孙二娘才知道闯了大祸,忙起身跟胖胖解释原委。都说法不罚众啊,面对这架势,胖胖晃了晃肥硕的脑袋,愤怒地叫嚣道,“反了,反了。你们这是要造反了。”课上到一半就悻悻离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辅导员的顺风耳就算胖胖老师不告发也没有瞒得过她的事。
第二天上课前就见李大妈咬牙切齿地进了教室,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大骂:“我千叮咛万嘱咐别给我捅篓子,这次居然还班长带头,你说你们干点啥不好,竟然在教室聚众酗酒,犯这么严重的错误。还好这事没捅到学校,系里私下给我批评教育,还扣了我一百块奖金。一百块啊,能买多少斤猪肉,你们都是学经济的给我掐指算算。今天扣一百明天扣五十,我不是得喝西北风去了。我辛辛苦苦挣份工资容易么我。”说完,委屈的李大妈差点哽咽了。
大家都羞愧地把头低到了桌子低下,向来自以为是的同学们也终于知道自己不胜酒量,竟然拜倒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客家小米酒上。有人还在底下算了起来,按当时肉价8块1斤,100除以8,也够买半拉猪腿了。
从此大家也懂得体谅为啥李大妈那么苦口婆心地叮嘱大家不能惹事,原来自己的品行严重关系到辅导员的身家性命。为了保证李大妈顿顿有肉吃,餐餐有饱饭,大家发誓以后安分做人,再不惹事。
第二天,孙二娘主动少交了千字悔过书,老实交代了自己的罪行,保证从此再也不干这拉拢人心的弱智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