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油条
“不，我走……”把那挂坠握在手心，低头错过她的肩头。
“是我不要的，送人了？”这句听来那么刺耳，艾菁咬了咬嘴唇。
关上门的瞬间，她听到那句：“孟妍！你在乱说什么……”咬紧了唇，攥着那枚钥匙，指尖一阵阵疼。
屋内。
“你刚说话什么意思？孟妍！”那子铭严肃起来可真吓人，两道剑眉微蹙着，紧闭着嘴。显然，真是生气了。
“你看你看，还当真？我不是开玩笑的吗？”一脸的妖娆灿烂，“艾菁那么聪明不会当真的，她难道听不出来这是玩笑话？”言外之意，她要是当了真就说明不够聪明，就是个傻瓜。
可那子铭知道，艾菁离去时看他的眼神里，满是幽怨。这小丫头，心思最为敏感，指不定会想些什么。
是啊，小女子的内心，有谁会知道？
晚自习后的水房里，热热闹闹，今天似乎更热烈。
张林，阿健，王雪正跟几个男生打水仗呢！整个水房像傣家的泼水节。美术班的几个女生端着盆站在门口皱眉，不知道是该进来还是走开。艾菁也来到了门口，望着几个同学掩不住的笑了。
“行了行了！小辣椒，我看你啊，最能叫。都这么疯玩，谁还敢进来啊？”友好的看了看美术班的女生，报以微笑。
屋内的几个总算停了手，再一看，王天星，陈宏等几个男生长裤直滴着水。这几个女生可真够过分的，就算是夏天，也不能湿漉漉的啊，傍晚稍凉，感冒了可怎么办？
艾菁笑摇着头，把盆放进水槽里，打开水龙头。
“洗衣服呢，菁菁？”王天星笑眯眯的凑上来。“用不用我帮你？”
“算了吧！菁菁还用得上你？你要是孝顺，帮帮我吧！”小辣椒说完这句没等王天星反应过来，早已跳跑开。
院子里响起她咯咯的笑声……
操场边，那一树芙蓉早已含苞。晚风吹过，隐隐传来淡淡的幽香。
艾菁用手搓洗着白上衣，身上是一件大领的黑色棉衫，因为领口有点低，她不时的向上拉拉衣领。
“时光留不住，春去已无踪，潮来又潮往，聚散苦匆匆。往事不能忘，相思古今同。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也不知道歌词对不对，顺口浅唱，有些不愉快，就那么随水流走吧。
艾菁笑着叹口气，记得你的好，只记得你的好就好。
梳洗整理完毕，把脸盆也里里外外刷洗干净。
那边王天星一个劲的“啧啧”，“这也太干净了，我看你就是洁癖。”
冲他使劲瞪了眼，转身来到门口，又差点和某人撞个满怀。
“嘿嘿……”那子铭一脸得意的笑。
艾菁穿着拖鞋在他面前越发显得矮，这个家伙，有什么了不起，也不过就是1米78嘛！要是1米8多还搁不下他了？
高昂起头，挺胸而过。
就在那一瞬，艾菁发现，那子铭看她的脸“腾”地红了。
就那么望着她的小脸顺势一瞥，那对白白的胸尽收眼底，不禁心旌旗摇，站立不稳。
待缓过神来，伊人早已远去。
这一夜，那子铭彻夜难眠。眼前总会交替出现那粉俏的脸和那团白。
索性坐起来，借着手电筒的光，给她写信。
“亲爱的菁菁：你好么？”写完这句，咬着笔不知道该怎么续。
夜色微凉，点点星光映照窗棂，蛐蛐儿在墙角低低的唱歌。
“亲爱的菁菁，此刻，我想你。你知道吗？”
那张信纸，终是揉成一团。
夏天，真的来了！
喜欢夏天，那是因为有密密的绿叶在沾着露珠的早晨醒来，绿叶上颤动着晶莹。触眼所及，漫山遍野的花儿姹紫嫣红。更有，靠近西山的花房会把很多的栀子花搬出来，绿意浓浓中，一团团一簇簇绿里透白的栀子花摆满山路，那一路都萦绕着馥郁的芳香。
艾菁最爱栀子花了！
她常常沉浸在那首诗里，会默默地念起“如果能在开满了栀子花的山坡上，与你相遇。如果能，深深地爱过一次再别离。那么，再长久的一生，不也就只是，就只是回首时，那短短的一瞬。”
而每每说出这几句，她的眼前便是他的影子了。只是这样的时候总被忧伤浸染着，她不希望爱过一次就别离，她希望可以永永远远在一起，就这样被他宠爱的叫着“丫头”就这样溺死在他晶亮的眼睛里。
可冥冥中，总觉得自己会弄丢了他。真的会么？他会离开么？虽不是个悲观的人，但，她确定自己那没来由的感觉。想到这些，艾菁就心生悲凉，眼底竟湿湿的，有雾气萦绕。
他曾说，栀子花开的时候，陪她去西山看花。
学校的生活，无非是上课，下课，练琴，练功。倘若没有什么挂牵，倒也是无忧无虑。
只是，有了牵挂，也就多了些许的善感。
放学的铃声早已响起，同学们三三两两的走出教室。最后一节的自习课艾菁背了一节课的人名地名。想着历史课的光头老师，艾菁忍不住笑了出来。
背后被人使劲捅了一下，皱着眉头转过身，小辣椒张林坐在后面的桌子上。
“我都看你老半天了！干吗呢？还偷偷笑出了声……”
“呵呵……我啊！想起历史老师上课时的样子，就想笑……”抿着嘴又笑了两声，“你说，他怎么就那么能喷？”
“谁说不是啊！唾沫星子都喷到我们第二排了！”小辣椒把两腿晃来晃去，干咳了两声，学起了老师“这奥斯曼土耳其的铁蹄哒哒哒……”被小辣椒滑稽的样子再次逗笑，艾菁捂着肚子。“菁菁，你都不知道，我没办法了，只好用书挡着脸。这老头，要不是因为课讲得好，我看呐早就被下课了……嘿嘿……”
“干什么呢？你们俩！还偷偷笑，是不是在背后说人短长了？”王天星迈着他45码的大脚捧着一把金灿灿的杏子绕过来。
“哎哟！我说你还真是乖，怎么就知道我想吃水果了呢？”没等王天星说什么，小辣椒摸过一个就咬了一口，“妈呀！你要酸死我啊！”那一口黄杏愣是吐了出来。
龇牙咧嘴的蹙着眉，瞪视王天星，一记粉拳早已经擂上他的胸。
“这杏儿也不是给你吃的啊！菁菁爱吃酸的，你不是好吃甜食么？”王天星倒是老实。
这边，艾菁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也不问问甜酸，洗了没，上来就一口。要是被抹了毒药，我看你也就交代了。”音乐班的灵牙利嘴还真就不止一个。
你说王天星这个人，即便是这么回事，也不能这么说啊。眼见着小辣椒的嘴撅得越来越高，跳下桌子，立马要走的架势。
“嗨，我看呐！他就是成心的。我什么时候说爱吃酸的了？水果谁不爱吃甜甜的啊？指不定给谁拿的呢……算了，辣椒，咱们走吧。”搭过张林的肩，冲着呆愣愣的王天星驽了驽嘴，似乎在说，看你整的，怎么收场？
剩下王天星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副无辜加迷惘与受伤的神情。这女孩的心，真是海底针啊！猜烂了心你也猜不透。算啦！走到墙角，哗啦啦几颗杏子就这么倒进了垃圾桶里。
晚风有着丝丝的微凉，浓郁的花香一阵阵飘来，又一年芙蓉花开。
那子铭站在树下把玩着篮球，头上的汗珠顺着发丝滑至领口，顺手抓了一把，甩到地上。去年的此时，就在这棵树下遇到菁菁。明黄色的小裙，活泼泼的身影，这一幕又再次呈现。
就这么一转念，忽然觉得那么想她，有种要立刻见到她的冲动。
这小丫头，这几天怎么都是匆匆来去，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许是要考试了，用功复习？
跑到水房，把头伸到水龙头下，凉凉的水沁得他一个冷战。
“你也不怕激着，就逞强吧你……”温柔柔的声音，甜润润的。不是她又会是谁？
那子铭抬起头，看到艾菁头松松的挽着，正端着一盆的白色窗帘，站在水房门口，嘟着嘴，满脸的心疼和嗔怪。
“嘿嘿嘿……我没事。你干吗要洗这么多？”望望艾菁的小手，那子铭没来由的心疼。“我给你洗吧！”说着就要过来接盆。
“菁菁！菁菁！你拿了洗衣粉没？”王雪的声音由远而近。
艾菁轻轻拨开那子铭的手，“我们俩一起洗，不用你。”偷偷瞟一眼他晶亮的双眼，就再也不敢抬头。
“那你漂洗，用洗衣粉搓揉就让王雪干吧！”那子铭压低声音，“洗衣粉用多了手会起泡的。”心说，你怎么那么坏心眼啊！哦，我手起泡别人就不起了？
那子铭仿佛看透了艾菁的心思，俯下身子小声凑过来，“别人我才不管，我的丫头我就是心疼。怎么着？”说完竟甩着一头湿发，大踏步扭头走了！
“霸道的家伙！”虽然咬牙切齿的恨声，却透着无限甜蜜。
“喂，你叽叽咕咕说他呢？”王雪冲着背影一努嘴，彼此也就心照不宣的笑了。
其实，有时，思念真的很简单。
就那么见一面，哪怕只是匆匆，却像口渴的人喝了口甘泉，沁凉甜至心间。
一大早，还没睁开眼，就听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
又下雨了！
天晴的太久，下点雨会凉爽很多。只是，雨后，花儿就凋残一些，细碎的花瓣也就落了一地。
艾菁翻了个身，小声叹了口气。
今天周五，早上该去练功的。可，望着窗外不疾不徐的雨线，听着身畔张林均匀的呼吸声，她也觉得懒懒的。
只是，却再也睡不着。
王雪在上铺小声问，“菁菁，还去不去舞蹈室啊？雨这么大，也别去食堂吧！我这里还有几块饼干，咱俩凑合吃两口？”
艾菁知道王雪那几块饼干，就她自己也不够塞牙缝的，还雪中送炭呢！
“算啦！今早我胃不大舒服……吃饼干会更难受。你吃吧……”终究还是不能安稳的躺下，那就去练练功吧！
也真是懊恼，人别的女孩就算是撑破了肚子也不会长几斤肉，可自己稍稍放松下，那肉就嗷嗷的长。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并不纤瘦的身材，艾菁撇了撇嘴。
套上舞蹈裤，把裤腿挽了挽，将洗得有些松懈的黑色短袖棉衫在前面打个结，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凉开水，拿起钥匙冲着床上的王雪小声说，“我先去了哈！你吃完就过来吧……”毕竟在饥饿的情况下，看着别人吃东西，那是件很残忍的事。
“喂，你还没打伞呢！”知道说了也白说，艾菁早已经推门出去了。
跳下最后一层台阶，一楼，雨水的滴答声更大了。檐下打出一串浅浅的水涡，艾菁下意识的抱紧了肩。
小操场略显得寂寥，粉红的芙蓉落在地上被泥沙附着。那曾经浓郁的花香似乎若隐若现，树下高大的身影而今却不在。
他怎么会在呢？这么早的。
笑自己已然有些痴了，难道这就是思念？艾菁笑着摇头，深吸一口气，冲进雨中。
只不过几十米的路，可身上也湿了大半。快速跑进专业楼内，拍拍肩膀，回身望着雨中的景致。
周遭那么安静，此时，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了。
“我的丫头！没吃东西吧？”
在听到“丫头”两个字的时候，艾菁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心怦怦怦跳得飞快！他，他在。
头发也许没梳好，毛毛躁躁的。裤腿一边高一边低，都溅上了泥点。衣服肥肥大大更显得自己不够苗条……艾菁咬着嘴唇转了过来，又是一脸绯红。
“你干嘛会在这里？还像鬼一样没有动静……”说出这一句连自己都觉得外强中干。
“我也练功呐！行你来，就不行我来？”那子铭笑眯眯的露出一口白牙，继而严肃的皱起眉，“你看你，过来也不打把伞，头发衣服都湿了吧！”说着似乎要用他运动服的衣袖给艾菁擦擦，只可惜手里的饭盒让他空不出手来。
艾菁听他这一句，竟觉得鼻子有些酸。自己都湿了，还说我。那球鞋不也湿漉漉的在地上留下一圈湿印么？
看艾菁不说话，只一个劲的望着自己的脚，那子铭憨憨地笑：“我知道你今早要练功，想你也不会去食堂。就跑出去买了豆腐脑和油饼，我忘记换凉鞋了……那个，你和王雪他们一起吃吧，买了不少呢。”
若是换了别人，那句“谢谢”一定会脱口而出，可是，面对着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想告诉她回去换双鞋吧，这样多不舒服啊！可就像是得了失语症，只“嗯，嗯”地接过他手里崭新的双层明黄色饭盒。
“怕你嫌脏，我早就买好了新饭盒。今天总算派上用场了……”那子铭期望的笑脸，就像是小孩子洗干净了小手，等待大人夸奖似的。
“烧包！”冲他甜甜地牵了嘴角，刚接过来，烫得又缩了手。
“这下面有块毛巾呢……傻菁菁！要么，我帮你送舞蹈室？你吃完再练好不好？”
两个人正推推搡搡，门忽的被撞开。
王天星用满是油条的手扒拉掉头上的雨帽，一愣。环顾下自己，又看看面前的两个人。
“哦，我帮——我帮……小辣椒买的。”一转身竟上了二楼。
“今天，张林也不练功啊！再说，他去二楼干嘛？”艾菁狐疑地望着空荡荡的走廊。
“干嘛？谁知道他要干嘛？”
也许真的没有人知道他要干什么，此时两个人的眼里还会容得下谁呢！
王天星站在二楼的拐角，朝自己手里的那一把油条苦笑着，“菁菁，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来？”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油条，“好吧，既然你不会饿到，我也就安心了……”
